第75章 铁与血的课堂(1/2)
一九四零年,九月初。法国,索姆河地区,临时训练场。
夏末的余威尚未散尽,阳光依旧灼热,将训练场上的黄土烤得发白,每一次履带碾过都会扬起呛人的尘土。与之前因补给危机而弥漫的焦虑和沉寂不同,空气中此刻充斥着引擎的轰鸣、金属的摩擦声,以及教官——主要是我们的驾驶员,威廉·鲍尔——那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吼声。
“停!沃尔夫,你是在转动一座教堂的钟楼,还是在操作一门50毫米坦克炮?!”威廉的声音透过他打开的驾驶员观察窗传出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盖过了引擎的怠速轰鸣。
炮塔内,年轻的埃里希·沃尔夫脸瞬间涨红了,他放在炮塔方向机手轮上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微微缩了一下。他刚才确实有些急躁,试图快速将炮口对准几百米外新设置的模拟目标——一个用废弃木板搭成的简易“反坦克炮位”。
“对不起,威廉先生。我……我想快一点。”埃里希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话器传来,带着一丝窘迫。
“快?在战场上,胡乱地快,就是急着去见舒尔茨!”威廉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让车内的温度降了几度。奥托·舒尔茨,我们第一任炮手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直接提起了。他牺牲的阴影,始终是车组记忆深处一道无法完全愈合的伤疤,也是威廉用来警示新兵最沉重,也最有效的武器。
埃里希抿紧了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刺痛,但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他深吸一口气,放慢动作,双手重新稳稳地握住手轮,开始以更平稳、更精准的速度旋转炮塔。炮塔旋转的嗡嗡声变得均匀而持续。
“这就对了,”威廉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厉,“感受它的重量,感受齿轮的间隙。‘利贝尔’不是你的玩具,它是你的延伸,你的手臂。你得了解它每一次呼吸的节奏。”
我坐在车长位置上,没有过多干预。这是威廉的课堂,也是每一位新成员必须经历的磨合期。埃里希有天赋,这一点在之前的夜间射击中已经得到证明。但他缺乏的是经验,是与这辆经过改装、变得更复杂的钢铁巨兽之间那种近乎本能的默契。而这份默契,需要时间和汗水,甚至是在老兵毫不留情的斥责下,才能慢慢培养起来。
我们刚刚获得了有限的弹药补充,虽然远未达到满编状态,但连部决定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抓紧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尤其是让像我们这样经历了人员变动和装备升级的车组,尽快恢复并提升战斗力。威廉,这位车组里最年长、经验最丰富的成员,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教官”的角色,而训练的重点,自然是新炮手埃里希,以及需要适应新火炮特性的装填手弗兰茨。
“弗兰茨!”威廉的吼声再次响起,“装填速度!你以为敌人会等你泡杯咖啡再冲过来吗?再来一遍!穿甲弹!”
“是!穿甲弹!”弗兰茨·贝克尔在后排战斗位瓮声应道。他壮实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迅速移动,从弹药架上取下一发沉重的50毫米训练弹,腰部发力,手臂前送,伴随着一声金属的碰撞脆响,将炮弹塞入炮膛。整个动作比之前流畅了不少,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50毫米炮弹的重量和长度,对他体力的消耗是实实在在的。
“勉强及格!”威廉评价道,“记住,保持节奏,呼吸要稳。在连续射击时,你的耐力就是车组的持续火力。”
“明白了,威廉先生。”弗兰茨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
无线电员保罗·霍夫曼则相对轻松一些,他的主要任务是与连部指挥车保持通讯畅通,模拟接收指令和报告情况。但他也需要熟悉新车内部升级后的通话系统,确保在嘈杂和紧张的战斗环境中,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误地传递。
训练在继续。威廉设计了一系列复杂的科目:快速发现并锁定突然出现的多个目标;在坦克低速机动中进行精确射击;模拟炮塔卡顿或主炮故障时的应急处理……他不断给埃里希出难题,用最苛刻的标准要求他的每一次瞄准、每一次击发(模拟)。
“注意提前量!目标在移动!你以为它是路边的石头吗?”
“俯角!俯角不够!你想把炮弹打到天上喂鸟吗?”
“和威廉协同!我说左转,不是让你往右瞄!你们俩是绑在一起的!”
埃里希在最初的慌乱和失误后,逐渐沉静下来。他不再试图辩解,只是默默地重复着动作,消化着威廉的每一句指令,甚至是每一次斥责。我能看到他那双紧盯着瞄准镜的眼睛里,专注的光芒越来越盛。他正在将理论上的知识,转化为肌肉的记忆和战斗的本能。
在一次模拟对抗中,“利贝尔”需要快速从一片灌木丛后冲出,攻击一个“敌方”机枪阵地,然后迅速撤退到另一处掩体。威廉操纵着坦克,如同驾驭一匹烈马,在崎岖的地形上做出各种规避动作。车身剧烈摇晃,履带卷起漫天尘土。
炮塔内,埃里希的身体随着坦克的颠簸而摇晃,但他紧紧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双眼始终没有离开瞄准镜。他必须在动态中保持平衡,在混乱中寻找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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