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断裂的脐带(1/2)

“胜利”带来的短暂喘息,其保质期比沙漠晨露还要短暂。仅仅在“硬壳”阵地休整了不到二十小时,新的命令便如影随形,再次将我们驱赶向前。这一次,目标指向更东方,地图上一个被称为“盐沼边缘”的区域。据说,英军正沿着一片季节性盐碱沼泽的边缘重新组织防线,意图迟滞我们的推进,为后方主力争取时间。

隆美尔将军的意图,透过层层命令传递下来,依旧是那种熟悉的、带着冒险家气质的锐利:高速迂回,侧翼打击,在英军站稳脚跟前撕开缺口。在地图上,这又是一次漂亮的、用红蓝色箭头标注的机动作战构想。但在地面上,对我们这些需要将地图上的线条变成履带印记和炮弹落点的车组而言,每一次向东的前进,都意味着身后那条赖以生存的补给线,被无形中拉伸得更细、更长、更脆弱。

离开“硬壳”阵地后,最初的几十公里还算顺利。我们行驶在相对坚硬的砾石戈壁上,速度得以保持。但很快,地貌开始变化。坚硬的地面逐渐被松软的沙地和沙石混合区取代,间或出现大片龟裂的干泥地,那是远古盐沼留下的痕迹。坦克行进变得异常吃力,油耗急剧上升。威廉的脸几乎贴在仪表盘上,每一次油量表指针的细微颤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又下去一格,”他低声抱怨,声音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几乎听不见,“照这个路况,别说迂回打击,能不能开到预定集结地都是问题。”

更糟糕的迹象接踵而至。首先是无线电里开始频繁出现后勤单位焦急甚至绝望的呼叫。运输车队报告遭到“敌机袭扰”——起初是零星的小规模攻击,后来发展为有组织的空袭。然后是含糊不清的关于“道路被毁”、“车辆故障”、“迷失方向”的报告。接着,是预定补给点传来的消息:要么是补给尚未送达,要么是送达的物资远低于预期。

“他们说……第七运输队在‘秃鹫峡谷’附近遭遇空袭,损失了五辆油罐车和三辆弹药车……”保罗从一片嘈杂的无线电背景音中,努力分辨出一些令人心悸的片段,脸色越来越难看。

“‘秃鹫峡谷’?那不是我们两天前经过的地方吗?”埃里希失声道。

是的。仅仅两天,原本相对安全的补给通道,已经变成了英国皇家空军(更可能是其麾下高效的沙漠空军)猎杀场。我们的推进速度越快,这条从的黎波里港口延伸出来的、本已漫长的生命线,就暴露在敌方空中打击下的段落就越长。海岸公路或许还能提供些许掩护(虽然也经常遭到来自海上的袭扰),一旦像我们这样深入内陆,依赖那些简陋的沙漠小径和开阔的戈壁,运输车队就成了碧蓝天空下缓慢移动的活靶子。

焦虑像瘟疫一样在车队中蔓延。每辆坦克的油料和弹药储备都像沙漏里的沙子,在持续的行军和零星的小规模接触中不断流逝,而补充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连长的脸色也日益阴沉,他不得不在每天的简报中,花越来越多的时间解释补给延误的“暂时性”和“必然性”,强调“元首和最高统帅部高度重视北非补给问题”,但这些空洞的保证,在空空如也的油箱和胃袋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真正的打击,发生在我们按计划进行一次短促侧翼机动,试图包抄一支疑似英军后卫部队的时候。行动本身遭遇了顽强抵抗,我们无功而返,还消耗了不少弹药。疲惫不堪地返回临时集结地时,我们满怀期望地等待着据说会在傍晚抵达的补给车队——这次是师部直接承诺的“紧急补充”。

夕阳将沙丘染成血红色时,远处终于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和扬起的尘烟。不是几辆,是长长的一队!几乎整个营的人都涌到了营地边缘,翘首以盼。然而,随着车队渐近,希望迅速变成了惊愕,继而化为冰冷的绝望。

驶来的车队规模确实不小,但状况惨不忍睹。打头的几辆半履带装甲车和卡车布满了新鲜的弹孔和燃烧的痕迹,有的车窗碎裂,有的轮胎瘪掉,靠钢轮毂艰难滚动。后面的油罐车和弹药车数量明显不足,而且许多车身上都有损伤。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中一辆运输食品的卡车,整个货厢侧面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里面装载的箱子散落一地,有些箱子破裂,里面的罐头、饼干暴露在沙土中,还有一些被烧得焦黑。

车队指挥官,一个满面烟尘、胳膊上胡乱缠着绷带的上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跳下车,向迎上去的营长汇报。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后怕和愤怒:

“……在‘泪痕’谷地以东二十公里处遭遇至少六架‘飓风’战斗轰炸机空袭……低空扫射,火箭弹……我们几乎没有防空火力……损失了四辆油罐车,彻底焚毁……两辆弹药车被直接命中,殉爆了……食品车也被击中……他们像打火鸡一样打我们!天空干净得连片云都没有!”

营长的脸在夕阳下变成了青灰色。他打断上尉:“送来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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