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沙漠之狐的注视(2/2)
我思考着,结合我们有限的沙漠经验和高强度训练中的体会:“我认为,首先是选择路线。不是最短的,而是最出乎意料的,能最大限度利用地形隐蔽接敌的。其次是时机。白天容易被空中侦察发现,夜间机动困难。或许黎明或黄昏最好?最后是速度。一旦启动,就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接敌、打击、脱离的过程,不能恋战,尤其在我们后勤脆弱的情况下。”
威廉补充道:“还得有靠谱的侦察。不能光靠地图。得有人提前摸清沙地情况,确认没有软坑或流沙区,不然整个突击队可能陷进去。”
埃里希想了想,说:“火力分配也很重要。面对可能出现的不同目标——轻型坦克、卡车、步兵阵地——需要快速决定使用弹种和射击顺序。首发命中率在这里比在东线更重要,因为补给困难,也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
隆美尔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似于满意的表情。他拿起指示棒,点在沙盘上我们所在区域侧翼的一片复杂沙丘和干河床地带。“假设,你们的连队,需要从侧翼迂回,打击这里——”棒尖移动到沙盘另一侧一个标有英军符号的补给节点,“距离大约四十公里,地形类似。你们会怎么做?从车组层面。”
我们围拢过去。沙盘上的地形细节丰富。我指出一条沿着干河床延伸、利用几处高大沙丘阴影掩护的蜿蜒路线。“白天侦察确认河道可行,夜间或黎明前沿此路线机动。保持无线电静默,关闭车灯,依赖夜视设备和前导侦察兵。”威廉指着路线中几处可能的瓶颈:“这里,还有这里,需要提前派工兵或侦察小组确认沙质,准备拖救设备。”埃里希则关注接敌点:“抵达目标区域后,应首先抢占这个制高沙丘,获得射界,用一轮急促射击打掉关键节点,如油罐车或指挥车,制造混乱,然后迅速沿另一条预定路线撤离,不与守军纠缠。”
隆美尔听着,不时用指示棒轻轻点在我们提到的关键点上。他没有直接评价我们的方案,而是突然问道:“你们在东线,经历过被包围,或者深入敌后吗?”
我们点头。莫斯科城下那绝望的冬天,我们曾差点被切断退路。
“感觉如何?”
“孤立。对补给和后路的焦虑,超过对正面敌人的恐惧。”我如实回答。
“在这里,这种感觉会放大十倍。”隆美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重量,“因为空间更大,敌人也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而你们能依赖的,只有油箱里的油,炮塔里的弹,和身边战友的配合。迂回,深入,打击,脱离——每一次都是赌博。但也是打破僵局唯一的方法。”他放下指示棒,目光再次扫过我们,“你们有东线的坚韧。现在,需要学会沙漠的狡诈和速度。把坦克当成狐狸的爪子,而不是熊的巴掌。”
他转向旁边的参谋,快速交代了几句关于某个部队换防的事情,然后重新看向我们,那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经将我们评估完毕。“感谢你们的见解。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记住,在沙漠里,最宝贵的不是击毁了多少坦克,而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然后活着离开,准备下一次出现。”
接见结束了,短暂得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我们敬礼,转身走出帐篷,重新投入外面几乎令人晕眩的阳光和热浪中。
回去的路上,威廉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没有废话。”
埃里希仍有些激动:“他居然问我们具体怎么打……”
我则回味着那句话——“狐狸的爪子,而不是熊的巴掌”。东线,我们何尝不是以熊的巴掌,拍击着俄国巨兽厚重的装甲,伤痕累累。在这里,在这片金色沙海,或许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生存和战斗。
隆美尔看到了我们过去的伤痕,却更在意我们能否学会新的狩猎技巧。这次接见,不是表彰,而是一次精准的战术点拨和期望传递。压力,以一种新的、更微妙的方式,悄然降临。
我们不再是单纯来自东线的“幸存者”,而是被“沙漠之狐”本人瞥了一眼,并期待能融入其战术棋局的棋子。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不辜负这锐利如沙狐般的注视?这个问题,随着履带碾过滚烫的沙砾,沉甸甸地压在了我们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