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公里外的协奏曲(2/2)

“改变路线,”卡尔通过无线电说,“转向东,沿次级道路前进。”

但东面的道路狭窄,两侧建筑距离很近,是理想的伏击地点。

“请求侦察,”威廉建议,“步兵先探路。”

“没有时间,”卡尔回答,声音紧绷,“我们必须按时间表推进,否则会打乱整个进攻节奏。”

这就是协同作战的残酷逻辑:为了整体协调,局部单位有时必须冒险。

我们转向东,进入狭窄街道。能见度依然很低,烟雾尚未完全散去。坦克在瓦砾中艰难前行,炮塔不断转动,指向每一扇窗户,每一道门。

突然,右侧一栋建筑的三楼窗口,反坦克炮开火了。

炮弹击中了我们右侧那辆四号f2的履带。虽然没有完全打断,但足以让它停下。

“坐标!”卡尔对着无线电大喊。

埃里希迅速计算:“网格f-7,坐标估计!”

“莱茵女儿呼叫炮兵,坐标,反坦克炮,请求压制!”

等待的十秒钟像永恒一样漫长。没有回应。

“重复!坐标,反坦克炮!”

还是沉默。

“无线电故障!”弗兰茨拍打着设备,“接收正常,发送失效!”

“信号弹!红色信号弹!”

我抓起信号枪,从车长指挥塔发射。红色信号弹升空,在烟雾中闪烁。

我们等待着。按照训练,炮兵应该在看到红色信号弹后,对该坐标区域进行三分钟急促射。

但什么也没发生。

可能是信号弹被烟雾遮挡,可能是炮兵观察哨没有看到,也可能是通讯完全中断。

反坦克炮再次开火。这次瞄准的是我们。炮弹擦着炮塔飞过,击中后方建筑。

“威廉!倒车!离开这条街!”

“太窄!无法调头!”

“那就倒车!全速!”

坦克在狭窄街道中急速倒车,撞翻了路边的杂物堆,刮擦着两侧墙壁。另一辆受损的坦克也在艰难后退。

就在我们即将退出这条死亡街道时,天空传来了新的声音:不是炮声,而是引擎的尖啸。

斯图卡俯冲轰炸机。

两架ju-87像死神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特有的耶利哥号角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是心理战术,旨在摧毁敌人的士气。它们没有攻击我们所在街道,而是扑向更后方的区域,那里可能是指挥所或炮兵阵地。

轰炸短暂但猛烈。500公斤炸弹的爆炸让整个街区都在震颤。

然后,奇迹般地,我们的无线电恢复了。

“炮兵呼叫莱茵女儿,坐标,三发急促射,立即生效。请确认你部已撤离该区域。”

“已撤离!开火!”

几乎在卡尔回答的同时,炮弹呼啸而至。三发152毫米榴弹炮炮弹准确命中那栋建筑,将它彻底夷为平地。

短暂的沉默后,卡尔下达新命令:“改变计划。不按预定路线,寻找阻力最小的路径前进。步兵探路,坦克掩护。”

这是临场应变,违背了严格的协同计划,但却是生存所必须。

接下来的推进变得缓慢但相对安全。步兵小队在前面侦察,标记安全路线和威胁位置。坦克在后面提供火力支援,用机枪压制可疑窗口,用主炮摧毁确认的工事。

下午一点,我们到达预定目标:图希诺区中心的一个小型广场。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在这里建立防御阵地,等待后续部队。

但当我们到达时,发现广场已经被友军占领——不是从地面,而是从空中:三架运输机滑翔机坠毁在广场边缘,显然是一次失败的空降行动。残骸还在燃烧,周围散落着伞兵的尸体,有些挂在周围的建筑上,在寒风中轻轻摆动。

“上帝啊,”埃里希低声说,“他们试图空降占领这里。”

这是一幅超现实的景象:燃烧的飞机残骸,冻僵的尸体,飘动的降落伞,还有我们这些从地面艰苦推进的坦克和步兵,最终在这血腥的广场汇合。

下午两点,统计报告:我们排推进一点二公里,损失一辆坦克(履带严重损坏但乘员幸存),伤亡士兵十一人。击毁反坦克炮三门,机枪阵地七处,毙伤苏军估计八十人。

“协同作战的第一天,”卡尔在傍晚的总结中说,“我们学会了三件事:第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二,通讯永远是弱点;第三,无论多么精密的协调,最终还是要靠前线士兵的临场判断。”

那天深夜,我在冻僵的笔记本上写道:

“1941年11月22日,图希诺区。距离莫斯科二十公里——近得几乎可以闻到那座城市的烟尘,听到它的脉搏。今天我们尝试了新的战争形式:炮兵、空军、装甲兵协同作战。理论上精密如钟表,实践中混乱如噩梦。通讯中断,信号误解,计划打乱。但最终,我们前进了。用鲜血,用钢铁,用临时的应变,而不是完美的计划。二十公里,在和平时期微不足道,在战争中却可能是永远。苏军的抵抗每一米都在加强,每一栋建筑都可能成为堡垒。我们学会了新的技能,但代价昂贵。今夜,在这个被摧毁的广场上,在燃烧的飞机残骸旁,我第一次感到:即使我们到达莫斯科,那也不会是胜利的终点,只是另一场更残酷战争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