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困兽獠牙(2/2)

“莱茵女儿”沿着预定的小道开始移动。积雪比预想的深,坦克不时陷入松软的雪堆中,威廉需要小心翼翼才能保持前进。霍斯特不断报告各车位置和状态,声音逐渐稳定下来——实战是最好的镇静剂。

小道蜿蜒穿过一片枯死的苹果园,树干在积雪中像一排排墓碑。突然,埃里希低声道:“停车。”

威廉立即刹车。坦克停在两排果树之间。

“前方,十一点钟方向,树林边缘,”埃里希说,“有脚印。新鲜的。”

我举起望远镜。确实,雪地上有一串足迹,从树林延伸出来,穿过小道,消失在另一侧。足迹很深,说明负重不小,而且边缘清晰,应该是半小时内留下的。

“侦察兵?还是游击队?”弗兰茨问。

“不确定。”我看着足迹延伸的方向——正是朝着检查站,“威廉,绕过去,避开这片区域。”

我们改变路线,从苹果园西侧绕行。这浪费了宝贵时间,但安全第一。

十二点四十分,我们终于到达预定位置——检查站西北方向约五百米处的一片灌木丛后。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整个战场。

情况不太妙。施罗德的“北风”号刚刚出现在沟壑出口,比计划晚了十二分钟。而在这十二分钟里,苏军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他们的火力开始变得有选择性,似乎在保存弹药,等待真正的威胁。

更糟的是,我看到检查站后方约三百米处的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不是步兵,体积更大。

“威廉,用潜望镜看那边。树林边缘,有异常吗?”

威廉调整角度,沉默几秒:“车体轮廓。可能是卡车,也可能是装甲车。看不清楚。”

计划外的敌军。克虏伯的警告应验了。

我快速思考。如果我们现在撤退,任务失败,公路依然被封锁。如果继续,可能落入陷阱。

“所有单位注意,”我按下通话键,“计划变更。‘北风’号,立即开火,压制检查站。‘黑豹’、‘413’,集中火力轰击树林边缘可疑目标。‘闪电’,加强佯攻火力。”

命令下达后,战场态势骤然改变。施罗德的短管榴弹炮开始射击,炮弹直接落在废墟上,虽然威力不足以摧毁混凝土结构,但冲击波和破片对暴露人员是致命的。西侧两辆四号坦克调整炮口,对准树林边缘。

就在这时,树林中的目标现身了。

不是装甲车,也不是卡车——而是一辆su-14自行火炮,正是我们前几天遭遇的那种神秘坦克杀手。它的152毫米巨炮缓缓转动,对准了西侧缓坡上的“黑豹”号。

“哈塞尔!立刻后退!自行火炮!”

晚了。su-14开火。炮弹呼啸着飞过八百米距离,击中了“黑豹”号前方的地面。近失弹,但冲击波让坦克剧烈摇晃。

“反击!”哈塞尔在无线电里吼道。

“黑豹”号和“413”号同时开火。两发高爆弹落在su-14周围,但都没有直接命中。自行火炮开始后退,利用树林掩护。

但它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战斗性质。我们不再是对付固定检查站,而是在与一个机动反坦克平台交战。

“埃里希,能瞄准吗?”

“距离九百,目标在树林边缘移动,射击窗口很小。”

“穿甲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装填完毕!”

“莱茵女儿”从隐蔽处冲出,暴露在开阔地中。这个举动立刻吸引了检查站的注意——一门45毫米反坦克炮转向我们。

“威廉,z字形机动!”

坦克在深雪中艰难地左右转向。反坦克炮开火,炮弹擦过左侧履带,溅起雪块和冻土。

但埃里希没有分心。他的眼睛紧贴瞄准镜,手指轻轻搭在击发器上。炮塔缓缓转动,跟踪着那个在林间若隐若现的目标。

“瞄准……完成……”

“开火!”

长管75毫米炮的怒吼在寒冷空气中格外响亮。炮弹飞行时间不足两秒,但我们感觉像过了永恒。

命中!

炮弹击中了su-14的车体前部。没有殉爆,但它明显受损——停了下来,炮口无力下垂。

“补射!”

“装填完毕!”弗兰茨吼道。

第二发穿甲弹。这次击中了炮塔侧面。su-14起火燃烧。

与此同时,西侧的两辆四号坦克和北面的“北风”号集中火力攻击检查站。在四辆坦克的压制下,苏军步兵开始撤退。我们看到白色伪装服的身影从废墟中跑出,向后方树林撤退。

“追击吗?”贝克问。

“不。巩固阵地,警戒可能增援。”

下午一点二十分,战斗结束。检查站被清除,我们击毁一辆su-14,毙伤敌军估计三十余人。我方损失:“黑豹”号轻微受损,“莱茵女儿”左侧履带再次出现故障,其他车辆完好。无人阵亡,只有两人轻伤。

我们五辆坦克在夺下的检查站会合。哈塞尔爬出坦克,走到我面前,敬了个礼:“干得好,穆勒。我以为我们完蛋了。”

“是大家配合得好。”我说的是实话。贝克的佯攻吸引了初期火力,克虏伯的校正提高了炮击精度,施罗德虽然迟到但最终提供了关键压制,哈塞尔在面对su-14时没有慌乱。

更重要的是,威廉的驾驶让埃里希有了稳定的射击平台,弗兰茨在极限压力下保持了装填节奏,霍斯特的通讯始终清晰——尽管他是新手。

克虏伯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难得的友好姿态。“计划有漏洞,但临场调整得当。你会是个好指挥官,少尉。”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扬。

下午两点,工兵部队抵达,开始在检查站建立防御工事。我们五辆坦克轮流撤回维修点进行紧急维护。科洛姆纳公路重新开通,南翼步兵营的补给线得以恢复。

但这只是一场小规模战术胜利。当我们返回维修点时,看到的是更多等待维修的坦克,更多冻伤的士兵,以及依然遥远的莫斯科轮廓。

那天傍晚,我在笔记本上写道:

“1941年11月10日。今天临时指挥五辆坦克执行突破任务,成功清除检查站,击毁一辆su-14。这是一个月来第一次像样的胜利。但胜利的感觉转瞬即逝,因为它只证明了一件事:我们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夺回一小段公路,清除一个连级据点。而莫斯科还有几十个这样的据点,几十条这样的公路。车组成员表现出色,新来的霍斯特也迅速适应,威廉和埃里希的默契再次拯救了我们。但庆祝是奢侈的——我们消耗了宝贵的弹药,暴露了更多战术细节,而苏军只需后撤几公里,建立新的防线。战争变成了算术:我们用多少资源,换取多少进展。今天的算式看起来平衡,但整体账目仍在恶化。我们还在前进,但每一步都更慢,代价都更大。夜幕降临,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六度。胜利不能让坦克变暖,不能让肚子变饱,不能让冬天变短。我们守住了今天的战果,但不知道能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