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三个炮手（2/2）

我们带着他走近坦克。当他第一次亲手触摸到那冰冷、粗糙、带着划痕和焊疤的装甲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一颤。爬上坦克，打开炮塔舱盖，看到内部那狭小、布满仪表、弥漫着机油和金属气味的空间时，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

“这是你的位置，”我指着炮手座椅，以及旁边那黄澄澄的炮弹架，“你需要熟悉这里的一切——主炮、机枪、瞄准镜、通讯设备，还有这些炮弹。在战场上，它们就是你最亲密的伙伴，也是你活下去的依靠。”

埃里希小心翼翼地坐进炮手座位，双手有些僵硬地放在操控杆上。他尝试着转动炮塔，动作生涩而犹豫，与克鲁格那流畅如呼吸般的操控天差地别。他看着那些沉重的炮弹，眼神复杂，既有对力量的向往，也有一丝对承担这份杀戮责任的畏惧。

威廉默默地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示意他可以从擦拭和熟悉每一个按钮、每一个开关开始。这是威廉的方式，用行动代替言语，让新人在熟悉机械的过程中逐渐平静下来。

在接下来的基础熟悉过程中，埃里希显得很努力，但也很紧张。他认真地记着我说出的每一个部件的名称和功能，反复练习着装填炮弹的动作（使用训练弹），尽管动作还很笨拙。他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操作失误而脸红，会因为威廉一个无声的注视而更加绷紧神经。

休息间隙，他偶尔会问一些问题，大多是关于坦克性能或者训练科目，但有一次，他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问我：“车长先生……真正的战斗……是什么样的？”

我看着他那双还带着清澈愚蠢（原谅我这么形容）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我无法告诉他奥托被破片撕开喉咙的惨状，无法描述燃烧的坦克里传出的哀嚎，也无法分享在挪威雪原上看着战友成片倒下的冰冷绝望。

“战斗……”我斟酌着词句，“就是把你训练中所学的一切，在极端压力下发挥出来。信任你的同伴，相信‘艾玛2’，然后，努力活下去。”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满足他，但他似乎也明白再问下去不会有结果，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已经锃亮无比的炮闩。

我知道，埃里希·沃尔夫，这第三个炮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成长，来适应，来用战场的血与火磨掉他那层稚嫩的外壳。他能否成为像克鲁格那样精准可靠的武器，还是会在第一次真正的炮火中就崩溃？谁也不知道。

战争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也不会给我们太多耐心。“艾玛2”车组，这艘已经伤痕累累的方舟，再次接纳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新灵魂。我们即将驶向西线的惊涛骇浪，而这位年轻炮手颤抖的双手，能否稳稳地握住那决定生死的击发杆，只有未来的炮火才能给出答案。我们只能带着他，继续在这条钢铁与鲜血铺就的道路上，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