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途行军(2/2)
但休整点总是短暂而匆忙。我们只能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进行最紧急的维护。威廉和奥托,有时还需要我搭把手,拼命地紧固履带销钉,检查散热器,清理空气滤清器上厚厚的尘土。油污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我们早已看不出原色的作训服。
补给问题也开始凸显。我们携带的弹药和燃油尚可支撑,但淡水和新鲜食物变得稀缺。后勤车队往往跟不上我们突击部队的速度。我们开始依赖缴获的波兰食品——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味道古怪的腌肉。水壶里的水需要精打细算,嘴唇因为干渴和尘土而开裂。
一天下午,我们遭遇了一场短暂的、但异常激烈的抵抗。一支波兰部队利用一片树林和残破的村落,用反坦克步枪和为数不多的火炮进行了顽强的阻击。一枚炮弹在“艾玛”左前方不远处爆炸,震得我耳膜生疼,破片敲打在装甲上,发出雨点般的爆响。
“一点钟方向,树林边缘!反坦克炮!”奥托尖声报告,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威廉,规避!奥托,瞄准开火!”我嘶吼着。
威廉猛地一拉操纵杆,“艾玛”以一个剧烈的转向,险之又险地躲开了第二发炮弹的弹道。奥托几乎在同时开火,20毫米炮弹打在树林边缘,溅起一片泥土和碎木。
那场短暂的交火中,我看到了波兰士兵眼中的绝望与决绝,也看到了我们这边一辆三号坦克被击中起火,乘员浑身是火地爬出来,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们最终没能活下来)。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不再是演习裁判的旗语。
我们突破了阻击,继续前进。但车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奥托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炮膛,眼神里多了些东西,那是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痕迹。威廉更加沉默,他全部的精力都用于维持“艾玛”这具已然开始疲惫的钢铁躯体的运转。
夜晚,我们往往只能在坦克旁边,裹着军大衣,在轮流警戒中勉强合眼。听着远处依旧零星的枪炮声,闻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硝烟和烧焦物的味道,看着异国他乡陌生的星空,对家乡和平静生活的思念,从未如此强烈,也从未如此遥远。
这就是战争。不仅仅是激动人心的冲锋和辉煌的胜利,更是无休止的行军、机械的磨损、补给的匮乏、身心的极度疲惫,以及对死亡突如其来的造访那刻骨铭心的恐惧。我们驾驶着“艾玛”,这台以希望命名的战争机器,在波兰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由履带、油污、弹坑和看不见的伤痕共同构成的印记。我们知道,这漫长的、磨损钢铁与神经的行军,才刚刚开始。而“艾玛”和我们,都必须在这残酷的磨砺中,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