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冬夜獠牙(1/2)

1941年11月19日,夜里十一点四十七分,莫斯科西北郊希姆基区,被征用的机械修理厂车间。

寒冷在入夜后加深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温度计显示零下二十四度,但风力增强带来的体感温度可能更低。修理厂的屋顶有多处破损,寒风从那些缺口灌入,在空旷的车间内形成诡异的哨音。我们五个人——不,现在是四个,保罗还在后方医院——蜷缩在“莱茵女儿”旁的一小堆火边,试图从那微弱的温暖中获得些许安慰。

火堆用的是从废弃木箱上拆下的木板,燃烧时发出噼啪声,照亮周围一小圈区域。火光之外,车间的大部分空间沉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只有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冰冷的蓝色矩形。

“我值第一班,”威廉说,他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瘦削,“卡尔,你休息。埃里希,弗兰茨,你们也睡。”

没有人争论。我们已经连续战斗近十六小时,疲惫深入骨髓。埃里希靠在坦克履带旁,裹着两条薄毯,几乎立即陷入了不安的睡眠——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停顿,显然在梦中仍在战斗。弗兰茨躺在一堆麻袋上,受伤的左臂小心地放在胸前,即使睡着了也眉头紧锁。

我试图入睡,但寒冷和疼痛让这个努力变得徒劳。肋骨处传来持续的钝痛——白天坦克被卡住时的撞击可能真的造成了骨裂。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但寒冷空气进入肺部时仍然带来刺痛。

威廉坐在火堆旁,背靠坦克的负重轮。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擦拭工具或检查装备,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火光,但目光穿透火焰,投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手指微微弯曲,保持着一种随时准备行动的松弛状态。

凌晨一点零三分,第一个异常声响传来。

起初很轻微,像是风刮过金属碎片的声音。但威廉立即抬起头,他的身体没有动,但所有感官显然已经进入警戒状态。

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不是风,是金属与石头摩擦的细微声响,来自车间东侧外墙方向。

威廉缓缓站起身,动作平稳如流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拾起放在脚边的mp40冲锋枪,检查弹匣,然后向我做了个手势: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声音来源方向,然后手掌平摊向下压——保持安静,观察。

我点点头,轻轻摇醒埃里希和弗兰茨。他们立即醒来,前线士兵的本能已经将睡眠变成了可随时中断的状态。埃里希无声地爬向炮塔,弗兰茨摸向车体前机枪位置。

威廉像影子一样移向车间东侧。那里有一排破损的窗户,玻璃早已不见,只剩下空洞的窗框。月光从那里照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明亮的矩形光斑。

他停在窗边阴影中,侧耳倾听。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能分辨出不止一个来源:轻微的脚步声踩在碎玻璃和冻土上,低沉的俄语耳语,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可能是武器,也可能是工具。

威廉退回我们这边,压低声音:“至少六个人,可能更多。他们在车间外集结。”

“侦察队?”我低声问。

“装备不像是侦察队,”威廉皱眉,“我听到了爆破筒和火焰喷射器特有的嘶嘶声——燃料罐加压的声音。”

工兵突击队。这个判断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苏军工兵在夜袭中尤其危险,他们携带炸药包、爆破筒、火焰喷射器,专门对付坦克和坚固工事。

“准备战斗,”我命令,“但不要开灯,不要过早暴露。等他们进来。”

我们各就各位。我爬进车长指挥塔,关闭舱盖,只留一条观察缝。埃里希进入炮手位,但无法使用主炮——在如此近距离的室内环境中,开炮会震聋我们自己,而且可能引发建筑坍塌。他操纵同轴机枪,瞄准车间入口方向。弗兰茨在车体前机枪位,威廉则回到驾驶舱,随时准备启动坦克或调整位置。

时间一秒秒流逝。车间外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有人在撬动侧门的锁具,有人在低声指挥,还有人在设置什么——可能是爆破装置。

凌晨一点十九分,侧门被悄然推开。

不是暴力破门,而是用专业工具撬开了锁。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第一个人影滑入车间。他穿着白色冬季伪装服,几乎与月光下的雪地融为一体。手里端着一支ppsh冲锋枪,枪口装有某种消焰器。他进入后立即贴墙蹲下,扫视车间内部。

第二人、第三人跟进。我数到第六人时,他们全部进入了车间,散开队形,动作专业而安静。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轮廓:两人携带爆破筒,一人背着火焰喷射器,其余人配备冲锋枪和手榴弹。

他们在寻找我们。显然,情报告诉他们这里有德军坦克,但不确定具体位置。车间很大,我们的坦克停在深处阴影中,火堆已经熄灭,只剩灰烬。

领头的苏军士兵做了几个手势。队伍分成两组:一组向车间西侧移动,一组向我们这个方向搜索。

他们很谨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踩到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片。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即使最轻微的声音也会被放大。

一个士兵踢到了一个空油桶。金属滚动的声音在车间内回荡。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时间仿佛凝固。

然后,领头的士兵似乎做出了决定。他指向我们方向——可能注意到了“莱茵女儿”在黑暗中的庞大轮廓。

他们开始向我们靠近,步伐加快但仍保持安静。距离缩短: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开火!”我下令。

车顶机枪、同轴机枪、车体前机枪同时喷出火舌。

曳光弹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像死神的画笔在车间内挥洒。第一轮射击就击倒了三名苏军士兵,其中背火焰喷射器的那个中弹倒地,燃料罐破裂,但没有爆炸——谢天谢地。

幸存者立即寻找掩护。他们反应迅速,战术素养很高,显然不是普通民兵。两人躲到一台废弃的车床后,一人滚到一堆木箱后,还有两人退向入口。

“威廉,启动引擎!倒车!离开这个位置!”

引擎咆哮着启动,在封闭空间内声音震耳欲聋。坦克缓缓倒车,炮塔转动,机枪继续扫射掩护。

但苏军士兵没有逃跑。相反,他们开始了反击。

躲在车床后的士兵投出了一颗手榴弹。不是普通手榴弹,而是反坦克手榴弹——更大,更重,装有磁性吸附装置。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弧线,吸附在坦克炮塔侧面。

“手榴弹!”埃里希大喊。

“甩掉它!”

威廉猛打方向盘,坦克急转弯。离心力让磁性手榴弹松动脱落,滚落地面,在几米外爆炸。弹片打在装甲上,发出密集的叮当声。

另一名士兵从木箱后冲出,肩上扛着爆破筒。他显然打算接近坦克,将爆破筒塞进履带或车底。

“弗兰茨!右侧!”

车体前机枪转向,子弹打在士兵周围的木箱上,木屑飞溅。他被迫退回掩护。

这时,退向入口的两名士兵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没有试图逃跑,而是在门框上安装了什么东西——可能是炸药,准备炸塌入口,困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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