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冻土下的獠牙(2/2)

回复令人绝望:“最近的工兵分队在五公里外,被炮火阻隔,无法及时到达。”

我们被困住了。前方是沼泽,周围是障碍,后方是追击的步兵,头顶是时不时的迫击炮弹。

这时,威廉再次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有一个方法。”

我们都看向他。

“还记得在法国时,我们遇到过类似的地形吗?”他说,“当时我们用了‘铺路’法。”

我想起来了。1940年在法国,我们的坦克曾陷入泥泞,当时威廉指挥步兵收集树枝、木板,甚至拆卸附近的篱笆,铺在履带前方,形成临时通道。

“但这里没有材料,”弗兰茨说,“只有雪和冰。”

“有,”威廉指着那些苏军设置的木桩障碍,“用那些。”

这很冒险。拆卸障碍物需要暴露在敌人火力下,而且苏军很可能在障碍物附近布置了更多陷阱。

但没有选择。

“埃里希,提供火力掩护。弗兰茨,跟我下车。车长,你指挥全局。”

计划简单而危险:威廉和弗兰茨下车,用工具和绳索拖拽、拆卸木桩,铺在沼泽边缘,形成一条临时通道。埃里希用机枪压制可能出现的敌人。我负责观察和指挥。

他们爬出坦克时,苏军步兵立即开火。子弹打在装甲上,有一发擦着威廉的头盔飞过。但他没有停顿,和弗兰茨冲向最近的木桩。

工作进展缓慢。木桩埋得很深,冻土坚硬如铁。他们需要用撬棍反复撬动,才能松动一根。每根木桩都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拖拽。

同时,苏军的压力在增加。更多的步兵从东面出现,这次还带来了轻型迫击炮。炮弹开始更精准地落在我们周围。

“加快速度!”我在车内喊道。

威廉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动作。我看到他的手套已经磨破,手指暴露在严寒中,很快变成不健康的青紫色。但他没有停下。

十分钟后,他们铺出了大约五米的通道——还差至少十米才能让坦克通过沼泽最危险的部分。

这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从北面树林中,一辆坦克出现了。

不是t-34,而是更老的型号,可能是bt-7或t-28,但它的45毫米炮在近距离依然致命。而且它选择了完美的时机——我们的坦克部分陷入沼泽边缘,难以机动;威廉和弗兰茨暴露在外;埃里希的注意力被步兵吸引。

“坦克!十点钟方向!”我大吼。

埃里希迅速转动炮塔——还能转动,感谢上帝——但炮管因为之前的损伤,俯仰机构反应迟缓。

“穿甲弹!”埃里希喊道。

弗兰茨扔下手中的木桩,冲向坦克。但太慢了,苏军坦克已经在瞄准。

就在这一刻,威廉做了件疯狂的事。

他没有寻找掩护,而是跑向苏军坦克和我们之间的一片空地。他从地上抓起什么——一根木桩?不,是一面白色的东西,在风中展开。

是一面缴获的苏联旗帜,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威廉挥舞着旗帜,疯狂地挥舞,吸引苏军坦克的注意力。

这违背所有战术逻辑,违背生存本能。但有效。

苏军坦克的炮塔转动,瞄准了威廉。

时间仿佛凝固。我看到威廉站在雪地中,举着那面可笑的旗帜,面对着钢铁巨兽的炮口。他的身影在坦克的对比下渺小而脆弱,但站得笔直。

“埃里希!现在!”我咆哮。

炮塔终于调整到位。

“瞄准完成!”

“开火!”

我们的穿甲弹飞出炮管。在三百米距离上,即使受损的火炮依然精准。

炮弹击中了苏军坦克的炮塔侧面,引发内部爆炸。火焰从舱口喷出,炮塔歪斜着停住了。

威廉扔掉旗帜,跑回弗兰茨身边。他们继续工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八分钟——感觉像八小时——通道终于铺好。

“全体上车!”

威廉和弗兰茨爬回坦克时,几乎冻僵,浑身泥泞。威廉的手指严重冻伤,但他握住操纵杆时,手依然稳定。

坦克缓缓驶上临时通道。木桩在重量下吱嘎作响,有些陷入泥中,但整体支撑住了。我们像走钢丝一样,缓慢而谨慎地通过沼泽。

当我们终于踏上对面相对坚实的地面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三分。

从河床上岸,到突破这片陷阱区,我们花了两个半小时。计划中的快速突破变成了消耗战,每一分钟都用鲜血、汗水和钢铁换取。

清点损失:左侧履带再次受损,但还能使用;传动系统异响严重,需要尽快维修;威廉和弗兰茨轻度冻伤;弹药消耗过半。

但我们也突破了。苏军的防线在我们身后,莫斯科又近了几公里——微不足道的几公里,但毕竟是前进。

“记录坐标,”卡尔对埃里希说,“标注所有陷阱类型和位置。后续部队需要这些信息。”

这是战争中的传递:用我们的痛苦,为后来者提供经验;用我们的时间,为整体推进换取空间。

威廉启动坦克,继续向东。他的手指握在操纵杆上,青紫、僵硬、满是冻疮,但依然有力。

“下次,”他平静地说,眼睛盯着前方,“我会更小心。”

没有抱怨,没有愤怒,只有陈述事实。这就是威廉·鲍尔,鲁尔河驳船船员的儿子,在俄罗斯的冬天里,用冻伤的手驾驶着受损的坦克,继续前行。

因为我们还活着。因为任务还没完成。因为莫斯科还在前方,而战争,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