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雪夜的死神(2/2)
“高爆弹,延迟引信。”
“装填完毕!”
“瞄准!”
埃里希调整火炮角度,但因为炮塔无法转动,他必须依靠车体微调来对准目标。威廉理解了意图,小心地调整坦克方向,让炮管大致指向目标区域。
“瞄准完成……但不保证命中。”
“开火!”
炮声在雪夜中回荡,炮弹飞向那片小树林。爆炸的火光短暂照亮了树林,雪块和树枝被炸上天空。
我们等待着。如果观测点被摧毁或干扰,苏军炮击的精度会大幅下降。
三十秒。一分钟。
没有新的炮击。
“可能起作用了,”保罗从破损的电台中监听着什么,“我听到苏军通讯中有混乱,但听不懂俄语……”
“继续修复履带!”我对外面喊道。
威廉和弗兰茨在严寒中拼命工作。他们的手已经冻得发紫,工具不断从僵硬的手指中滑落。修复履带需要卸下损坏的部件,安装备用履带板,调整张紧度——在理想条件下需要多人协作二十分钟的工作,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夜,可能需要一个小时。
但苏军没有给我们一个小时。
九分钟后,炮击再次开始。
这次不是反坦克炮,而是迫击炮。三发炮弹呈三角形落在我们周围,最近的一发距离不到十五米。爆炸将大量积雪抛向空中,形成暂时的白色帷幕。
“他们在用迫击炮压制我们,为反坦克炮争取装填时间!”我意识到。
“履带还要多久?”
“至少十分钟!”威廉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
十分钟。在迫击炮火下,在随时可能到来的反坦克炮击下,十分钟如同永恒。
“埃里希,用机枪压制可能的观测点!弗兰茨,去帮威廉!保罗,尝试修复电台,至少发送求救信号!”
我们重新分工。埃里希操纵同轴机枪,向小树林方向扫射,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效,但至少能给苏军观测手带来心理压力。弗兰茨加入威廉,两人在雪地中拼命扳动重型工具。保罗拆开电台外壳,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检查线路。
我站在炮塔上,用望远镜观察四周。雪夜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的引擎声、机枪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声。月光偶尔从云隙中透出,在雪地上投下短暂而诡异的蓝色光影。
然后,我看到了它。
在东面约四百米处,一个雪堆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动,而是从内部被推开。然后,一个管状物伸了出来——炮管。不大,可能是45毫米或57毫米反坦克炮,但在这个距离,足以击穿我们任何部位的装甲。
“反坦克炮!十点钟方向,四百米!”我大吼。
“炮塔转不过去!”埃里希绝望地尝试。
威廉听到了。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询问。他跳回驾驶舱,启动引擎,然后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他让坦克在原地旋转。
用断裂的履带,在深雪中,让二十五吨的钢铁之躯旋转。
左侧履带因为断裂而抓地力不足,右侧履带全力转动,坦克开始笨拙地、缓慢地旋转。每转动一度,都伴随着履带板断裂的进一步风险和机械的呻吟。
但它在转动。
炮塔随着车体转动,炮口逐渐指向那个雪堆。
三十度。四十五度。六十度……
“瞄准!”埃里希喊道。
“装填穿甲弹!”我命令弗兰茨,他已经回到装填位。
“装填完毕!”
雪堆中的反坦克炮开火了。炮弹呼啸而来,击中了我们旋转中的炮塔侧面。装甲被击穿了一个小孔,弹片在车内飞溅。
有人惨叫。
是保罗。一块弹片击中了他的左肩,鲜血迅速染红了冬装。
“医护包!快!”
弗兰茨放下炮弹,抓起医护包。但此时,埃里希已经瞄准了那个雪堆。
“开火!”
我们的穿甲弹准确命中了雪堆。爆炸将积雪和伪装物一起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反坦克炮和三名炮手。第二发炮弹解决了他们。
但危机还未结束。电台里终于传来了友军的消息——是我们排的另一辆四号f2,他们听到了炮声,正在赶来支援,但至少需要八分钟。
八分钟。保罗在流血,坦克受损,履带仍未修复,而我们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隐藏的火力点。
威廉继续缓慢旋转坦克,让炮口指向可能威胁的方向。弗兰茨为保罗包扎伤口,动作因寒冷和紧张而笨拙。埃里希紧贴瞄准镜,眼睛扫视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小时。
终于,在仿佛永恒般的七分钟后,我们听到了友军坦克引擎的声音。两辆四号f2从西北方向驶来,它们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态势。
苏军的炮击停止了。也许是担心被反击,也许是完成了袭扰任务。无论如何,他们撤退了。
友军坦克帮我们修复了履带——临时性的,但至少能缓慢移动。我们将保罗转移到他们的坦克上,那里有更大的空间和更好的医疗条件。
凌晨两点,我们撤回到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清点损伤:“莱茵女儿”炮塔侧面被击穿一个小孔,左侧履带需要全面更换,电台完全损坏,光学设备多处受损。人员方面:保罗左肩受伤,需要后送;其他人均有轻微冻伤和弹片擦伤;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那天夜里,我在破损的坦克旁,用冻僵的手写下:
“1941年11月9日,凌晨。昨夜我们与死神擦肩而过。苏军的夜间炮击展示了可怕的精确度,他们利用积雪伪装,使用先进的观测手段,让我们的坦克在冬夜中无处藏身。保罗受伤,坦克受损,我们勉强幸存。这场战斗证明了两个事实:第一,苏军已经完全适应冬季作战,而我们没有;第二,莫斯科的防御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技术和战术上的。我们每接近一公里,就要面对新的威胁、新的战术、新的苦难。今夜气温零下二十四度,冬装不足以御寒,装备不适应严寒,士气在寒冷和伤亡中磨损。八十公里外的莫斯科不再是目标,而是海市蜃楼——看得见,但永远无法真正触及。战争进入了新阶段:不再是闪电与钢铁的碰撞,而是耐力与寒冷的较量。而在这场较量中,我们正逐渐失去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