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组建团队,招募“落魄人”(1/2)

第六卷

腊月初八,天寒地冻。

胡同里的水龙头冻住了,裹着厚厚的草绳和破棉絮,像个臃肿的伤病员。屋檐下的冰棱结得又粗又长,太阳出来也不化,只在尖梢处慢慢滴着水,落到地上又冻成小小的冰疙瘩。“修远贸易”的门上挂了块厚棉帘子,进出时掀起,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屋里比往常热闹些。

炉子边围坐着三个人,加上林修远,不大的店面显得有些拥挤。炉火正旺,水壶坐在炉盖上,壶嘴冒着白汽,发出单调的“嘶嘶”声。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里面是林修远早上从家里带来的腊八粥,已经凉了,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脂皮,但没人动。

坐在林修远左手边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腿用白胶布缠着。他身形瘦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但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他叫周秉文,是林修远通过叔叔林建军的关系找到的——原是某大学俄语系的讲师,五七年因为家庭出身和“不恰当言论”被下放,后来虽平反回了城,但工作没了,档案里留着“污点”,只能在家接点翻译零活,过得清苦。

他此刻双手拢在袖子里,背微微佝偻,眼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浑浊,但偶尔闪过的一丝光,显出他并未完全被生活磨去锐气。他正看着炉火,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

右手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叫赵铁柱。个子不高,但肩膀宽阔,手掌粗大,指节突出,手背上还有几处陈年的烫伤疤痕。他穿着一件油渍斑斑的旧棉袄,领口敞着,露出里面同样油腻的毛衣。他是轧钢厂的老技工,车钳铣刨样样精通,技术在全厂数得上号。但因为脾气倔,爱较真,前几年顶撞车间主任,被找了个由头“优化”掉了。现在靠给街坊邻居修修补补、偶尔接点私活过活,家里孩子多,日子紧巴。

他坐得很直,腰板挺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抬眼打量一下这间小小的铺子,眼神里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背对着门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王援朝。黑,瘦,脸上有风霜刻出的深纹,但眼睛很亮。他穿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没系扣子,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他是东北建设兵团回来的知青,在黑龙江边待了十年,会几句简单的俄语,熟悉边境一带的情况,也认得些那边跑生意的“能耐人”。回城后没正经工作,在火车站扛过包,在工地搬过砖,现在蹬三轮拉货。

他坐得最不踏实,身子微微前倾,脚在地上无意识地蹭着,眼神在林修远和周秉文、赵铁柱之间来回转,带着好奇,也带着点戒备。

屋里安静了有一会儿了。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水壶的嘶鸣。

林修远拿起火钳,拨了拨炉子里的煤块,火星溅起。他先看向周秉文,语气平和:“周老师,电报和那份俄文资料,您看过了吧?”

周秉文回过神来,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看过了。电报是深圳发来的,问皮货销路和大型录音机的事。俄文资料……是苏联那边轻工业品需求的一些零星报道,翻译过来大意是,他们对羽绒制品、皮靴、尼龙织物、白酒、罐头食品需求很迫切,尤其是远东地区。”

他说得很慢,像在课堂上讲解课文,但每个词都咬得准。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里面提到几个具体的商品名称和型号,我都标注了。有些词现在的通用译法和资料里不太一样,我也注明了。”

林修远点点头,又看向赵铁柱:“赵师傅,前天给您看的那个苏联产小型柴油发动机的图片和参数,您觉着怎么样?”

赵铁柱抬起眼皮,看了林修远一眼,闷声道:“看图片和参数,是六十年代中期的老型号了,结构简单,皮实,但耗油,功率也一般。胜在维护容易,配件好找,在咱们这边农村抽水、发电还能用。要是成色新点,价格合适,有销路。”

他说得很实在,没有半点虚话。技术上的事,他似乎不愿多说废话。

最后,林修远看向王援朝:“王哥,黑河那边现在的情况,真像你信里说的那样?”

王援朝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东北口音:“林兄弟,我信里写的都是实话。那边口岸是松动了,但规矩也多。小打小闹的以货易货有,私下里换点东西。但想正经做,得有门路,懂规矩,还得有‘硬货’。那边的人,认皮子,认酒,认咱们的暖水瓶、的确良布,也认他们的钢材、化肥、拖拉机零件。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看其他两人,“风险也大。那边冷,人也彪悍,交易都在冰天雪地里,有时候语言不通,全凭比划和眼神。搞不好,货没了,人也得搭进去。”

他说完,屋里又安静下来。三个人都看着林修远,眼神各异。周秉文是探究,赵铁柱是审视,王援朝则带着点“我都说了,你看咋办”的意味。

林修远没立刻说话。他拿起水壶,给每个人碗里添了点热水,腊八粥的脂皮被冲开,漾起一点热气。

“周老师,赵师傅,王哥,”他放下水壶,目光缓缓扫过三人,“今天请三位来,不只是问问情况。是想请三位,跟我一起,做点事情。”

三人神情都动了一下。

周秉文推了推眼镜:“林……林同志,你指的‘事情’,是……”

“边境贸易。”林修远说得清晰,“用咱们的轻工业品,换苏联的钢材、机械、原材料。不是小打小闹,是想正正经经做起来,做成一条稳定的路子。”

赵铁柱眉头皱了起来:“林修远,你铺子卖电子表收音机,挺好。这北边的买卖……太大,也太悬。我们几个,能干啥?”

“周老师懂俄语,熟悉苏联情况,能做翻译,也能分析信息。”林修远看向周秉文,语气诚恳,“我们需要知道那边到底缺什么,什么能换回好东西,怎么跟那边的人打交道。周老师,您这身本事,窝在家里接零活,可惜了。”

周秉文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些。

林修远又转向赵铁柱:“赵师傅,您懂技术,机器设备好坏一眼就看得出来。咱们换回来的东西,可能是旧机器,可能是零件,得有人会看,会估价值,将来甚至可能得修、得改。您这双手,这双眼,比仪器还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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