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眠（2/2）

“失眠很折磨人，”他抬起头，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同情与专业关注，“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是难以入睡，还是容易惊醒，或者……有其他让您感到困扰的症状？”

他的声音温和，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试图安抚对方显而易见的紧绷。

沈烨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顾宸的脸，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测谎。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姿势带来些许压迫感，但顾宸似乎毫无所觉，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不是睡不着，”沈烨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试图倾诉的疲惫，但眼底深处却锐利如探针，“是睡着了，像死过去一样。

然后……会做一些梦。非常……真实的梦。”

“梦的内容通常是什么？”顾宸顺着他的话问，笔尖悬停，准备记录。

他的表情专注，完全是一个医生在倾听病人描述病情时的模样。

“黑暗。追逐。枪声。”

沈烨吐出几个冰冷的词，目光紧紧攫住顾宸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涟漪，“还有血。”

顾宸微微蹙眉，不是惊讶或恐惧，而是一种专业的审慎。

“反复出现类似的梦境，确实会严重影响睡眠质量，甚至白天的精神状态。这种梦境持续多久了？”

“最近才变得频繁。”沈烨含糊道，随即话锋微妙一转，“尤其昨晚，那个梦特别清晰。

我好像在……执行任务。

目标很明确。

但出现了意外。”

“意外？”顾宸适时地表现出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姿态。

“遇到了一个人。”沈烨语速放缓，像在回忆，又像在精心铺设语言陷阱，“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他打断了我。”

顾宸轻轻点头：“在梦里，被打断任务，确实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挫败感和焦虑。

这很可能反映了您潜意识里对现实生活中某些未完成事项或人际冲突的……”

“他穿着黑衣服，”沈烨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动作很快，像受过专业训练。我们交了手。”

顾宸的笔顿了一下。

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下，几乎无法察觉。

他抬起眼，看向沈烨，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听您的描述，不像是普通的梦境，更接近一种……带有暴力元素的应激梦境。

沈先生，您的职业是？”

他自然地抛回一个问题，试图将对话拉回常规的问诊轨道。

“刑警。”沈烨回答，目光依旧锁死顾宸，“所以，我对暴力不陌生。

但梦里那个人的身手……很不一般。”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补充，“而且，他受了伤。

我伤到了他。”

诊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开始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顾宸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是出于对暴力本能的不适。

他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和温和：“我明白了。

职业特性带来的高风险和高压环境，确实是导致严重失眠和创伤性应激梦境的常见原因。

您提到伤到了他……具体是哪个部位？”这个问题问得合乎逻辑，是医生对症状细节的必要追问。

“左胸。

靠近心脏的位置。”沈烨的声音平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