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双面演绎6（2/2）

老李说得对。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只需要轻轻一推。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虞倩刚才坐过的椅子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惊慌失措的气息。

几分钟后，虞倩回来了。她洗过脸，额前的碎发有些湿，脸色依旧苍白，但情绪似乎勉强控制住了，只是眼神更加飘忽，不敢与陈默对视。

“陈默，”她重新坐下，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疲惫，“如果……我是说如果，警方真的找到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或者……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你……你会相信我吗？不管发生什么，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哀求和无助。这表情如此熟悉，在过去他们偶尔的争执中，她也会这样看着他，让他心软，让他妥协。

但此刻，陈默只觉得那泪水后面，是深不见底的算计和冰冷。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这沉默让虞倩眼中的希望一点点黯淡下去，恐惧重新蔓延上来。

“我不知道，小倩。”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我现在……连自己能不能相信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真相。张辰死了，我最好的兄弟死了。我必须知道，是谁杀了他，又是谁……把我推进这个地狱。”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审视和决绝：“在真相大白之前，我谁也不敢信。包括你，小倩。”

说完，他不再看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敲了敲会见室的门。

门开了，守在外面的警员示意他离开。

陈默迈步向外走去，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死死地钉在他的背上，充满了震惊、绝望，或许还有一丝他无法分辨的、更黑暗的东西。

走廊的灯光比会见室里更亮，却同样冰冷。老李从拐角处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很好。她快撑不住了。”

陈默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跟着老李往前走。他的心像被掏空了，灌满了铅。刚才那一幕，与其说是表演，不如说是一场凌迟。他亲手将自己对婚姻最后的幻想，割得支离破碎。

“接下来，”老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静而周密，“该给林薇那边，加点压力了。让她‘偶然’知道，她亲爱的妹妹方雪，似乎在配合警方调查时，透露了一些关于她工作室‘特殊物品’的细节，以及……虞倩最近情绪不稳，可能说漏嘴的事情。”

“另外，”老李补充道，眼中寒光一闪，“方雪那边，也需要一点‘提醒’。让她‘无意间’发现，警方正在重新核实她案发当晚那二十分钟空白时间的确切行踪，并且对她和虞倩之间异常密切的资金往来（暗示虞倩的奢侈品消费可能与她有关）产生了兴趣。”

三面施压，制造猜忌链。

陈默点了点头，喉结滚动，却只发出一个干涩的单音节：“嗯。”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那条无法回头的路。穿过镜子，走进那充满诡谲倒影的黑暗里。而他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外部的“复制者”，更是曾经最亲近的人，内心最深处的魔鬼。

虞倩、林薇、方雪……谁会是第一个崩溃的环节？

真相，或许就藏在她们互相撕咬的裂痕之中。

而此刻，在会见室里，虞倩依旧呆呆地坐着，看着陈默离开的那扇门，仿佛灵魂已被抽走。许久，她才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老旧的、屏幕有几道裂纹的手机。她的手指冰冷僵硬，试了好几次，才解锁屏幕，点开一个没有保存姓名、只有一串数字的加密通讯应用。

她盯着空白的输入框，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打什么字？求助？警告？还是……忏悔？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输入，只是死死攥着手机，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甲深深嵌进塑料外壳里。

日光灯管依旧嗡嗡作响，照亮她脸上交织的恐惧、挣扎，和一种逐渐浮现的、孤注一掷的狠绝。

市话剧团后台永远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陈旧绒布的灰尘味，油彩的刺鼻，发胶的甜腻，还有演员们汗水蒸腾后的微咸。林薇正对着镜子，用细笔一点点勾勒一张苍白病容脸上的青色血管，手法精准，眼神却有些飘忽。剧团最近在排一出民国谍战戏，她的工作量不小，但张辰的死和警察的登门，像两根冰冷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手机在化妆台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短得像暗号：「警方在查方雪那晚空白二十分钟，以及虞的账目和你工作室的‘特殊物品’。小心。」

林薇捏着细笔的手指猛地一颤，一笔青灰色划出了脸颊的轮廓。她盯着那行字，瞳孔收缩，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方雪？警方在查方雪？不是已经问过了吗？虞倩的账目？还有工作室……消防检查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道他们发现了暗格？不可能，她藏得很隐蔽。

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滑下，浸湿了内衣。她环顾四周，化妆间里还有其他化妆师和等待上妆的演员，说笑声、对台词的声音嗡嗡作响，但此刻听在她耳朵里，都变成了模糊的、充满威胁的噪音。她抓起手机，想拨给方雪，指尖悬在屏幕上，又停住了。直接打电话？万一被监听呢？警方既然开始查方雪，肯定也盯着她们之间的联系。

她快速删掉那条短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行，不能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手头的活，但动作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流畅。脑子里飞速旋转：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方雪会不会扛不住？虞倩那个蠢女人，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有陈默……他今天见了虞倩，说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高档写字楼的茶水间里，方雪正端着杯美式咖啡，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际线。她看起来依旧从容，米色西装套装一丝不苟，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手机屏幕上是下属发来的工作邮件，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平时关系不错、消息灵通的同事端着杯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神秘：“哎，小雪，听说你姐夫……哦，前姐夫那案子，又有新进展了？警察好像又在摸排案发当晚附近的所有监控，连路边便利店门口的都不放过，说是要精确到分钟还原什么时间线……啧，真够较真的。”

方雪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关切：“是吗？我也不太清楚。希望能早点查清楚吧，不然大家都不得安生。”

同事点点头，又闲聊了几句别的，走开了。方雪慢慢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寒意。精确到分钟？警方在怀疑她那二十分钟的空白？她明明已经提供了同事证明和部分监控……他们到底想查什么？是例行公事，还是有了明确的指向？

她想起姐姐林薇。那个偏执又冲动的女人，会不会在警方的压力下露出马脚？还有虞倩，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心思难测的女人，她拿了自己那么多好处，承诺得信誓旦旦，现在会不会反水？

一种失控的感觉，悄然攫住了她。她习惯掌控一切，将人心和局面玩弄于股掌，但此刻，她感到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棋盘也在微微倾斜。

而此时此刻，在陈默和虞倩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公寓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虞倩失魂落魄地从分局回来，没有开灯，直接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黑暗中电视屏幕模糊的反光。陈默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回荡：“在真相大白之前，我谁也不敢信。包括你，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