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双面演绎4(2/2)

询问方雪的过程波澜不惊,她的说辞有条理,有旁证,情绪反应也符合常理。相较于林薇,她更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关联者。

然而,在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老李对着白板上逐渐复杂起来的关系图和陈默、林薇、方雪、虞倩的询问记录,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林薇有技术,有对张辰的强烈怨恨,但没有明显针对陈默的动机,也不具备在短时间内精准模仿陈默的条件——除非她早有预谋和长期准备。方雪动机模糊,没有显示相关技能,但她的时间线相对清晰,且有部分佐证。虞倩……”老李在白板上虞倩的名字旁画了个问号,“她的证词是关键,但也最难以验证。她声称整夜未醒,而陈默怀疑自己被下药。如果下药成立,谁有机会?”

“陈默家的搜查有发现吗?”老李问。

小王汇报:“技术队仔细搜过了,没有找到可疑药物或容器。饮水机、水杯、餐具都做了取样。那件连帽衫上的微量胶渍,成分初步分析是一种高性能双面贴合胶,常用于特效化妆中硅胶假体与皮肤的临时粘贴,粘性强,卸除后残留少,需用专用卸妆油清理。”

特效化妆胶水!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这条线索,直接将疑点再次拉向了林薇。她不仅有能力,还有接触这种专用胶水的渠道。

“张辰家卫生间下水道的残留物呢?”老李追问。

“检测结果刚出来。除了常见的清洁剂成分,确实发现了微量的硅油基质和烃类溶剂混合物,与特效化妆卸妆产品的常见成分相符,但无法确定品牌或唯一来源。同样,无法直接证明与林薇有关。”

“也就是说,有物证指向了‘特效化妆’这个方向,但无法锁定具体实施者。”老李总结道,“而林薇,是目前已知唯一具备这项技能且与案件相关人员有直接关联的人。”

“可是李队,”一个年轻警员提出疑问,“如果林薇是凶手,她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就像她自己说的,报复张辰有很多更简单的办法。而且嫁祸给陈默,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和陈默并无深仇大恨。”

“也许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张辰,而是陈默。”另一个警员推测,“张辰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用来构造陷害陈默的现场和动机。”

“那动机呢?林薇为什么要害陈默?因为张辰欠陈默钱,她恨张辰,所以连张辰的债主一起恨?这说不通。”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各种假设被提出又推翻。老李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板上那几个名字之间的连线上。

陈默——张辰(债务,好友)。

陈默——虞倩(夫妻,不在场证明人)。

虞倩——方雪(闺蜜)。

方雪——林薇(姐妹)。

林薇——张辰(前情侣,怨恨)。

林薇——(通过方雪、虞倩)——陈默(间接认识)。

还有那件袖口有胶渍的、属于陈默的连帽衫。它出现在陈默家的衣柜,洗过,干净,但留下了不该有的痕迹。谁能接触到这件衣服,并可能在使用后将其放回原处而不引起注意?

虞倩。只有虞倩。她是家务的主要操持者,衣服的清洗收纳都由她负责。

老李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虞倩在询问室里苍白而平静的脸,还有她提到陈默“打鼾”时那一闪而过的窘迫。那真的只是窘迫吗?

“假设,”老李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假设存在一个合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者更多人。一个人提供技术和部分执行,另一个人提供机会、掩护,以及……最关键的身份信息和行为习惯细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薇有技术,可以制作高仿面具,模仿大体形态。但她不了解陈默的细微习惯,比如开门的动作,惯用手,甚至睡眠深浅。这些信息,谁能提供?谁能在陈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他下药,确保他深夜不会醒来?谁能将那件动过手脚的连帽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衣柜?”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虞倩?”小王倒吸一口凉气,“她和林薇合谋?为什么?她是陈默的妻子!”

“动机可能是最复杂的一环。”老李的眼神深不见底,“情感?利益?胁迫?或者,我们看到的婚姻,本身就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陈默说过,虞倩性格内向,有时显得疏离。这种疏离背后,隐藏着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虞倩和林薇之间,画上了一条粗重的虚线。“查。第一,深入调查虞倩的社会关系、经济状况、通讯记录,尤其是近期与林薇、方雪的联系。第二,重新询问虞倩,重点围绕案发当晚的细节,特别是她回卧室前后的时间点,她听到的‘鼾声’的具体特征,她早上醒来的确切感受,以及她对陈默那件连帽衫收纳过程的每一次回忆。第三,秘密调查林薇近期的资金往来、材料采购记录、出行记录,以及她是否在近期异常关注或接触过与陈默相关的任何信息渠道。第四,方雪这边也不能放松,核实她昨晚所谓会议和宵夜的具体情况,以及她与虞倩、林薇之间是否存在更深层次、不为人知的联系。”

命令迅速下达。刑侦支队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调查的矛头,悄无声息地转向了那个原本被视为受害者家属和关键证人的女人——虞倩。

陈默被暂时转移到了一间条件稍好的留置室,有床,有简单的桌椅。老李没有对他透露询问林薇和方雪的具体细节,以及技术科的最新发现,只是告诉他调查在继续,让他耐心等待,并再次叮嘱他仔细回忆任何细微的异常。

陈默躺在坚硬的板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一小块水渍留下的斑痕。虞倩的脸,林薇冷笑的样子,方雪关切的语气,还有张辰死前惊愕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老李的警告在他耳边回响:“越是完美,越需要怀疑。”

完美的证据链指向他。而虞倩那看似无懈可击、却无法提供实质帮助的不在场证明,是否也是这“完美”中的一环?她的“沉睡”,是否太过恰好?

他想起来,大概一个月前,虞倩似乎有几天情绪特别低落,问她只说工作累,月经不调。那段时间,她好像频繁地和方雪通电话,有时一打就是很久,还特意避开他,去阳台或者书房。当时他没在意,以为是闺蜜间的私房话。

还有那件连帽衫。他最后一次穿,是在一个周末,和虞倩去郊外爬山。回来后很累,衣服脱下来就扔进了脏衣篓。后来……好像是虞倩说那衣服料子特殊,要手洗,单独洗的。再后来,他就没再穿过,直到现在。

手洗……单独洗……是否就在那个时候,衣服被做了手脚?胶渍是不是那时留下的?

一股冰冷的战栗爬过他的脊背。如果虞倩真的参与其中,那她每天睡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准备饭菜,收拾家务……这一切的日常,都变成了精心伪装的表演。而自己,就像个瞎子,像个傻子,沉浸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直到死亡的阴影降临到最好的朋友身上,才后知后觉。

不,不会的。陈默用力否定这个想法。五年的婚姻,无数个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关心或许平淡,但总该有真实的温度。虞倩也许疏离,但绝不至于如此恶毒,如此……残忍。

可如果不是她,那些巧合又该如何解释?谁能轻易给他下药?谁能完美处理那件衣服?

怀疑像毒藤,一旦开始生长,便疯狂地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