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亡灵低语19(2/2)
至少……至少再看一眼。
不是看这座城市,不是看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他想看的,是那个最开始将一切串联起来的、幽灵般的符号,那个花体的“z”。
鬼使神差地,他上了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公交车,又凭着残存的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换乘,步行,最终,在黄昏时分,站在了枫林路的路口。
那扇曾隐藏着通往钟云深地下工坊的、不起眼的侧门,依旧被藤蔓半掩着,在夕阳余晖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西装店、私房菜馆、古董首饰工作室都亮着温暖的灯光,透出人间烟火的气息。一切如常,仿佛那些深夜的钟声、诡异的仪式、失踪的笔记本、追踪与逃亡,都只是平行世界里发生的幻觉。
陈默站在街对面建筑的阴影里,远远望着。身体的不适在这一刻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些,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奇异的平静。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来。视线有些模糊,枫林路那优雅的老建筑轮廓在暮色中柔和地融化。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是直接在大脑深处,在每一根震颤的神经末梢上响起的。
“咚……”
一声。极其低沉,极其悠远,仿佛来自地心,又像是跨越了无法计算的时间鸿沟。
“咚……”
第二声。比第一声更清晰一些,带着金属的余韵,在意识的深井里回荡。
“咚……”
第三声。不再是单纯的敲击,而是混入了无数细微的、难以分辨的杂音——齿轮的咬合,发条的卷动,沙漏的流淌,古老语言的碎片,还有……无数低沉的、仿佛叹息般的耳语。
凌晨三点。时间的幽灵再次敲响了它的节拍。
但这一次,没有具体的钟,没有微笑的尸体,没有弥漫的毒雾。只有他这个濒临崩溃的、最后的“听众”,在这个寻常的黄昏街角,孤独地接收着这跨越维度的回响。
是枫林路地下的余波?还是别的、更遥远的“节点”被触动了?“调律者”成功了?“观察者”记录了?还是“第七观察站”的某个封存措施失效了?
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了。
那钟声(如果还能称之为钟声)并未停止。它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律的、非线性的方式继续“敲响”,时强时弱,时远时近,交织成一片庞大、混乱、却又隐隐蕴含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秩序的“背景音”。它不再宣告某个个体的死亡,更像是在……校准着什么?同步着什么?或者,仅仅是这个被扰动的时间迷宫里,固有的一种永恒韵律?
陈默的意识在这片无法形容的“声音”中漂浮、溶解。剧烈的生理痛苦似乎被抽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客观的“观察者”视角。他“看”到城市的灯火在“声音”的波纹中扭曲、拉长;“看”到行人的动作被分解成一帧帧缓慢的定格;“看”到枫林路那些老建筑的砖石纹理中,浮现出与山谷石壁、钟表符号同源的、若隐若现的几何光影。
这不是幻觉。或者说,不是他个人的幻觉。这是他过度暴露于“不稳定因素”后,感官系统崩溃前最后的、畸变的“通感”,短暂地撕开了现实的一角,让他窥见了那个一直潜行在常理之下的、由“节点”、“基准点”、“谐振”和“相位”构成的诡异世界的一瞥。
然后,像断线的风筝,那奇异的感知猛地坠落。
尖锐的耳鸣和剧痛重新攫住他,视野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和灰斑吞噬。他感到自己从靠着墙壁的姿势滑倒在地,冰冷的石板贴着侧脸。
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里,他听到远处似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惊呼,有车辆急刹的声音。
但那些声音,都被那持续回荡在意识深渊里的、永恒的、非人的“钟声”淹没了。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发现他,是否会有人把他送进医院,是否会有人拆开苏瑾收到的信封。
他只知道,自己作为“听众”的使命,结束了。而“钟声”,还会继续响下去。在不同的维度,以不同的方式,被不同的“耳朵”捕捉,或者,永远不被察觉。
枫林路的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街灯渐次亮起,将他的身影和所有未尽的秘密,一同吞没在都市寻常的阴影里。
远处,车流依旧,灯火阑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风穿过老建筑的缝隙,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与那存在于另一个层面的、永恒的“滴答”声,形成了无人能解的、悲伤的和弦。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铁锚,被无声的水压和黑暗包裹。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混沌的、断续的感官碎片。
消毒水的气味,锐利,恒定,像刻进嗅觉神经的烙印。
偶尔掠过的、模糊的人影轮廓,白大褂的边缘,金属器械反光的寒芒。
断续的、来自极遥远处的对话碎片,像隔着厚玻璃听到的广播:
“……生命体征……极不稳定……”
“……神经递质风暴……自主神经系统完全紊乱……”
“……不是已知的毒素或病原体……像被什么东西……‘冲刷’过……”
“……第几次了?这种离奇的……”
“……联系过了,那边说……移交‘特殊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