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解咒（2/2）

说着，他撑着地面站起身，转身走向井口。夜风还在吹，可井口那股阴冷的黑气似乎淡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不再是之前结邪术印诀时的狠戾，指尖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郑重 —— 先是将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舒展，再缓缓翻转手腕，口中念起晦涩却平和的咒文，与之前催发怨气时的调子截然不同。

随着咒文出口，他指尖泛起一缕浅白的光，轻轻点向井口。那缕光落在黑气上，原本翻腾的黑气像是被安抚了般，慢慢收敛，不再往外冒。苗青的眼神专注，念咒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每念一句，他肩膀的紧绷就松一分，像是在一点点偿还自己犯下的错。

苏翎芊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指尖的清心符轻轻飘落在地，符纸触到地面的瞬间，化作点点金光，散入空气里 —— 这因果，总算要回到该去的轨道上了。

随着最后一句解咒咒文落下，苗青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扶着井沿站稳，原本乌黑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霜白，顺着耳际往下蔓延，不过片刻，竟已满头银丝；眼角的皱纹骤然加深，像被岁月的手狠狠揉过，连手背都爬满了苍老的纹路，身形也佝偻了几分，仿佛一瞬间从壮年跌进了暮年 —— 原来他解咒时，竟偷偷用自己的寿命做了代价，只为能让妹妹的魂灵早些脱离苦海。

苏翎芊站在一旁，看着他骤然衰老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 这份执念，终究还是用最沉重的方式了结了。

她不再耽搁，从袖中取出桃木剑与黄符，在井口旁迅速设坛：三尺青布铺在地上，中央摆上三炷清香，剑指虚空一画，符纸便自行燃了起来，淡金色的火焰映着井口，将那片阴冷驱散了大半。随着法诀念出，井底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一道浅白色的魂影缓缓飘了上来 —— 正是苗芸。

她依旧是当年的模样，穿着那件月白粗布衫，怀前隐约透着一点微弱的光影，像是当年未出世的孩子；发丝温顺地贴在颊边，眉眼间没了怨气，只剩几分淡淡的温柔。她刚飘出井口，目光便落在苗青身上，红了眼眶，想伸手去碰哥哥，指尖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衣袖 —— 阴阳相隔，连安抚都做不到。

苏翎芊见状，悄悄拉了拉时镜知的衣袖，往山坳外退了两步，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兄妹。时镜知会意，跟着退后，目光落在那对身影上，眼底满是动容。

苗青看见妹妹的瞬间，再也绷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苍老的脸上泪水纵横，泣不成声：“芸儿…… 哥对不起你…… 哥不该瞎折腾，不该误读你的心意，让你困在这井里这么多年……” 他想伸手抱住妹妹，却只能穿过一片虚无，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 哥错了……”

苗芸飘到他面前，微微摇头，唇瓣动了动，虽发不出声音，眼神却清晰地传递着心意 —— 她不怪他。哥哥是这世上唯一疼她的人，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她讨公道，她都懂。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哥哥鬓边的白发，虽碰不到，却让苗青的哭声渐渐缓了些。

兄妹俩就这么相对着，苗青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牵挂，说他如何找机会替她报仇，说他现在多后悔；苗芸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红着眼眶点头，用眼神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那些积压了二十年的思念，都在这无声的对视里，慢慢消解。

苏翎芊看了眼天色，见辰光将明，走上前轻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再晚就误了轮回的时机。”

苗芸闻言，不舍地看向苗青，又转头望向苏翎芊，唇瓣轻启，终于传出一声极轻的 “谢谢”—— 谢谢她解开误会，谢谢她给了兄妹告别的时间，谢谢她让自己能走得安心。

苗青紧紧盯着妹妹的身影，泪水又涌了上来，却强忍着没再哭出声，只是用力点头：“芸儿，好好走…… 下辈子，哥还找你做妹妹……”

苏翎芊不再多言，桃木剑一扬，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住苗芸的魂影。苗芸最后看了一眼哥哥，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随着光芒渐盛，缓缓闭上了眼睛，魂影化作点点白光，顺着光轨往天际飘去 —— 这一次，她终于能放下所有执念，去赴一场安稳的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