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忆往事(2/2)

下人见他这模样,谁也不敢多问。眼眶红得像要滴血,鬓角的头发乱得竖起来,下巴上的胡茬还沾着泪渍,往日里端得稳稳的老爷架子,此刻碎得连影子都没了。最前头的张妈忙低着眼应了声 “是”,领着人轻手轻脚地往后退,连裙摆蹭过门槛的声音都压得极低。院子瞬间静了下来。

这静却比刚才的慌乱更让人揪心 —— 静得能听见金宝喉咙里细细的气音,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像羽毛,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时明志缓缓蹲下身,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疼得他皱了皱眉,却没心思顾。比起金宝喉咙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气音,这点疼算什么?他伸手碰了碰金宝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凉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心跟着往下沉得发慌。

他想起这孩子是自己四十岁才得的独子。当年夫人怀他时,吐得整夜不能睡,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夜里守在床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疼。临盆那天更是难产,稳婆在屋里喊得嗓子都哑了,他在门外跪了三个时辰,指甲几乎嵌进青砖缝里,满脑子就只有 “只求母子平安” 这六个字。

直到听见金宝那声细弱的哭,他一个大男人竟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后来更是把金宝捧在掌心里疼,孩子要摘院角的石榴,他踩着梯子去够,生怕摔着;孩子夜里怕黑,他就守在床边讲故事,连账本都搬到卧房里处理,就想多陪孩子一会儿。

可如今呢?孩子躺在这里,连睁眼看看他的力气都没有,夫人还在里屋昏昏沉沉,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他这个当爹、当丈夫的,却连怎么救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时明志攥着金宝被褥的手又紧了紧,指腹把粗布碾出几道褶皱,连指节都绷得泛青。他喉结滚了三滚,声音还裹着未散的哑意,却比刚才沉了些,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这件事情,我原本是这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 说出来,不光我爹地下不安生,我时家在镇上攒了几十年的名声,也得碎成渣。”

他侧过脸,避开苏翎芊的目光,望着窗棂上糊的旧纸,纸缝里漏进的风卷着点尘土,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叹出的气裹着潮湿的霉味,在冷空气中散得慢:“早些年,我爹哪有后来的体面,就是个挑着货郎担走街串巷的商贩。担子里装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还有给小孩耍的糖人,走一步,担上的铜铃就‘叮铃’响一下,从东镇跑到西坡,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铜板。”

“后来他去深山里收山货,路过一个叫‘青泥洼’的村子,就遇上了苗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