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陌路残灯(2/2)
“我……我叫林晚。这刀,是在一个石室里找到的,按照‘隐峰’留下的指引。”她斟酌着词句,没有透露太多,“我要去‘反应炉废弃区’那边,找一扇门,和一个人。”
“门?人?”老闸眯起眼睛,目光在林晚染血的指尖和苍白但异常坚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呵……又一个被‘隐峰’那老小子的计划卷进来的。门……你说的是‘静滞仓库’尽头那扇‘叹息之门’吧?至于人……”他摇了摇头,“那地方,进去的,没几个能算‘人’了。”
他的话让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你……你知道那扇门?你见过一个年轻男人吗?大概这么高,可能……不太清醒,被一个戴面具的人带进去的?”她比划着,急切地问。
老闸沉默了一下,看向竖井下方那隐约的红光,以及平台边缘依旧不肯散去的锈蚀怪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些脏东西怕我的‘老朋友’,”他晃了晃手中奇特的武器,“但也只是暂时。跟我来。”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那扇检修小门。林晚犹豫了一瞬,看着周围黑暗中闪烁的红点,咬了咬牙,捡起净蚀之刃,跟了上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布满了各种仪表和管道的走廊,空气依旧灼热,但多了些陈腐的机油味。老闸走到一个类似控制台的角落,在一个布满灰尘的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走廊深处传来闸门关闭的沉闷声响,似乎暂时隔绝了外部。
他领着林晚走进一个更小的、堆满了各种废弃零件和工具的房间,房间一角用破布和金属板搭了个简陋的窝棚,里面有些简单的生活痕迹,一个脏兮兮的杯子,半块像是压缩干粮的东西。房间中央有一个老旧但似乎还在运转的小型通风扇,发出单调的嗡嗡声,带来些许不那么灼热的空气。
“坐吧,地方简陋。”老闸自己先在一个倒扣的金属桶上坐下,将那把奇特的武器小心地靠在一旁,枪口依旧对着门口方向。他指了指地上一个还算平整的金属板。
林晚没有坐,她依旧保持着警惕,但稍微放松了些。“你刚才说,‘进去的没几个能算人了’,是什么意思?你见过我要找的人吗?”
老闸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仰头灌了一口,被辣得皱了皱眉,然后长长呼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灼热空气。
“我在这下面……呆了很久了。久到上面的天是不是还亮着都不知道。”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叹息之门’……是‘隐峰’主持的最后几个项目之一,也是出事的地方。那扇门后面,关着……关着‘方舟’早期实验留下的最糟糕的烂摊子,和从更深的地脉里挖出来的、不该醒来的东西。”
他看向林晚:“你要找的年轻人,如果被带进了那扇门,要么已经成了那‘烂摊子’的一部分,要么……就是在和那‘不该醒来的东西’搏命。戴面具的?”他冷笑一声,“‘隐峰’手下那批见不得光的‘清道夫’,最后也折在里面不少。带人进去?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想把水搅得更浑。”
林晚感觉手脚冰凉。“那扇门……不能打开吗?‘隐峰’不是试图封印它?”
“封印?”老闸嗤笑,“是封印了,用了他能找到的最强力量,包括一部分‘源血’计划的成果,还有从‘龙骸’上剥离下来的碎片。但封印是双向的,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太远,外面的‘锈蚀’和‘覆写’的触手,也受到一定阻隔。可封印本身也在被侵蚀,被门两边的东西一起啃食。你感受到的‘锈潮’异常活跃,就是因为门那边的平衡,越来越脆弱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晚:“而你,小姑娘,你身上的‘源血’味道,还有你手里这把专门克制‘蚀骨之锈’的‘净蚀者’……你就像是‘隐峰’留下的一味猛药,被送到了这病灶的旁边。他想让你做什么?用你的血和这把刀,去加固封印?还是……去把病灶彻底剜掉?”
林晚握紧了刀柄,掌心被自己鲜血浸湿的布条粘腻难受。“我要救人。也要阻止‘覆写’。‘隐峰’的指引告诉我,必须找到‘失落的核’,达成平衡……”
“平衡?”老闸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隐峰’到死都在念叨平衡!可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的平衡?只有强弱的拉扯,生死的轮替!‘核’?他说的‘核’,也许根本不是指某个具体的东西,而是……状态?或者,一个‘选择’?”
他喘了口气,指向房间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看到那堆破烂了吗?里面有个旧记录仪,也许还有点‘隐峰’后来偷偷传下来的零星记录,关于‘门’和‘核’的。我老了,没精力去琢磨,也没本事去那门口了。你要找答案,自己去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闸的目光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悲悯:“靠近那扇门,你会听到‘低语’,看到‘幻象’。那是门两边溢出的东西在影响你的脑子。保持清醒,记住自己是谁,要找谁。否则,你会比那些锈蚀怪物,更快地‘不再是人’。”
他站起身,走到控制台边,又敲击了几下。“我给你开一条相对近的路,能绕开几个最大的‘锈潮’聚集点,直接到‘静滞仓库’外围。但最后一段,谁也帮不了你。还有,小心‘议会之眼’,它们虽然主要活动在上层,但对‘门’附近的高价值目标,不会放过。”
闸门再次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深、但似乎有微弱指示灯光闪烁的通道。
“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趁‘它们’还没被更香的味道引来。”老闸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凉孤独。
林晚看着老人,又看看手中的刀和染血的左手。她没有说谢谢,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在绝境中苟延残喘、却又似乎知道很多秘密的老人,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条通往最终区域的通道。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在她身后,老闸缓缓坐回金属桶上,拿起那个酒壶,却没有再喝。他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源血……净蚀……钥匙和锁……都齐了。‘隐峰’啊,‘议会’那帮老东西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留下的最后一步棋,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娃娃……她能走到那扇门前吗?就算走到了……门后的东西,真的会如你所愿吗?”
他抬起头,看向房间角落里那个蒙尘的记录仪,眼神复杂。
而步入通道深处的林晚,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老闸提到的旧记录仪上一个几乎被灰尘覆盖的指示灯,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红光,如同沉睡中的一次脉搏。
通道前方,隐约传来了一种新的声音,不是锈蚀的刮擦,也不是机械的嗡鸣,而是一种低沉、混乱、仿佛无数人用不同语言重叠倾诉般的……“低语”。那声音初时微弱,但随着她前进,正逐渐变得清晰,往她的耳朵里,往她的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