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模冲刺(2/2)
二、基础公式定理,给我刻在骨头上!三、每天一套综合卷,手速和节奏练出来!”
然后嘱咐我们道:“记住,考试时心要静,手要稳,题要准!别指望超常发挥,把正常水平榨干就是胜利!”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冷峻的务实,像一剂强心针直接打进血管。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阴有小雨
政治课成了“戴氏语录”时间。戴玉老师,我们的政治老师兼教务处副主任,同时也是我们的师母——班主任孙平老师的爱人,顶着她那张神似舒淇的精致的脸庞,穿着剪裁利落的套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辩证唯物主义!唯物辩证法!”她站在讲台中央,声音清脆,目光如电,“别觉得这是空话套话!它是你们分析材料题、论述题的万能钥匙!”
她拿起一份模拟卷:“看这道题,‘如何理解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切入点是什么?关键词是什么?‘革命’——性质的根本变革!‘第二次’——相对于新民主主义革命!落脚点是什么?解放和发展生产力!逻辑链条给我扣死了!”
她语速飞快,手势有力,像在指挥一场思维风暴:“答题模板都给我用起来!要点化!序号化!段落化!别给我玩意识流散文!改卷老师没空在字缝里给你淘金!”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我们,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严厉:“都给我把政治的‘套路’摸熟!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抢分阵地!”
1996年3月22日,星期五,小雨
藤萝花架下的嫩芽似乎又舒展了一些,在阴郁的天色里透出固执的绿意。
我正和物理的电路图较劲,一个卷发摩登的身影带着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是英语梁雁翎老师。
她臂弯里果然又站着那只神气的虎皮鹦鹉“波利”。
“polly, say hello to chen moyu!” 梁老师逗着鹦鹉。
鹦鹉歪着小脑袋,绿豆眼瞅着我,字正腔圆地蹦出一句:“good luck! no pain, no gain!”(祝好运!没有付出,没有收获!)
梁老师噗嗤笑了,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卷发。
“听见没?连波利都知道!一模英语,核心就是词汇量、阅读速度和书写规范!阅读理解,给我抓住首尾段和转折词!完形填空,上下文的逻辑关系是命门!作文,”她伸出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我,“给我把字写工整!用你最稳妥的句型!别玩花活儿!稳住了,分数自然就‘gain’了!”
说完,她哼着英文小调,带着趾高气扬的波利,又飘然而去。
那只鹦鹉的“no pain, no gain”像魔咒一样在花架下盘旋。
老师们好像是把我当成密宝了,时不时地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给我点拨一二,一时间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晚上,晓晓的电话如约而至,背景音安静了许多,大概是周末的缘故。
“羽哥哥,目标数想好没?”她开门见山。
“想好了,”我吸了口气,对着话筒郑重地说,“540。”
“540?”晓晓在那边重复了一遍,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心算,“嗯……有点儿挑战,但跳起来够得着!羽哥哥,就它了!接下来七天,所有力气,都往这540上砸!”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和鼓舞,“我这边也一堆卷子呢,咱们一起砸!看谁砸得坑深!”
“好嘞!没问题!一起砸!”我我高兴着回应着。
我们又高兴地聊了好一会儿,然后互道珍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1996年3月23日,星期六,阴
难得的周末,校园里空旷寂静。我按计划在家啃理化综合卷。
费政老师那句“增反减同”、“来拒去留”的口诀在脑子里自动循环。
遇到一道复杂的电磁感应综合题,导体棒在磁场里切割运动产生的电流方向让我有点绕晕了。
我烦躁地丢下笔,想起刘莉莉塞给我的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写着:“陈大侠,物理妖怪哪里跑?口诀护体,法力无边!”
看着那滑稽的笑脸,我忍不住也笑了,重新拿起笔,耐着性子一步步推导起来。
下午,母亲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冰糖水,清亮的汤水里沉着几朵煮得微蔫的藤萝花,散发着淡淡的、独特的清香。
“看你念书辛苦,用院子里新发的藤萝花煮的,”母亲的声音温和,“去去燥气,也沾沾这花的灵气,咱家小子一模考个好彩头。”
想起来了,去年,母亲收集并制作了许多藤萝花茶,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接过碗来,小口地喝起来,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带着藤萝特有的微涩回甘,像晓晓电话里的鼓励一样熨帖。
1996年3月24日,星期日,雨
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上贴满的“错题宝典”——那些抄录着各种易错点和解题技巧的纸条发起总攻。红笔蓝笔勾画得一片狼藉。
刘莉莉昨天电话里“发明”的新招在我脑子里盘旋:她把《心雨》的调子改了词——“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化学键)…我的明天,是分子在扩散…”
魔性的旋律配上化学方程式,搅得我一边做题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哼,诡异的洗脑效果下,几个顽固的化学式竟然记得异常牢固。
晚上九点,电话又准时响起。
晓晓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的疲惫:“刚刷完一套变态数学卷!你呢?540的城墙砌了多少砖了?”
“正在一块块砌呢!”我老实汇报,“物理妖怪被刘莉莉的‘唱歌驱魔大法’暂时镇住了!”
“哈哈!刘莉莉简直就是音乐奇才!”晓晓在那边乐不可支,“坚持住啊羽哥哥!最后三天!想想考完那天,天是蓝的,风是甜的,冰棍儿是凉的!”
“嗯,冰棍儿……”我下意识重复,仿佛舌尖已尝到那凉丝丝的甜意。
“对!胜利的冰棍儿!”晓晓加重语气,“所以,现在——”
“——稳住,别浪!”我俩异口同声地在电话两头喊了出来,随即都哈哈大笑。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被这笑声冲淡了几分沉重。
1996年3月25日,星期一,小雨转阴
静默周的最后一天,空气里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凝滞感,连最爱闹腾的几个男生也安静了不少。
下午自习课,我又抱着书溜到藤萝花架下。
几天连绵的雨水滋养,那些嫩芽已舒展成小小的叶片,怯生生地探着头,绿意盎然。
花架的木质廊柱被雨水浸透,呈现出深沉的褐色,显得格外厚重坚实。
我靠在冰凉的柱子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饱含负氧离子的湿润空气。
费政老师憨厚的口诀,孙老师葛优式的提醒,戴老师犀利的“三段论”,梁老师鹦鹉的“no pain, no gain”,莫老师冷峻的“榨干正常水平”,还有刘莉莉清亮的歌声和晓晓电话里一声声的“稳住别浪”、“540”……所有的声音、画面、叮嘱,在这安静的、充满生机的藤萝花架下,如同百川归海,渐渐沉淀、融合、凝聚。
心中那模糊的紧张和焦躁,被这连日的雨水一遍遍冲刷,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和笃定。
540,这个数字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标杆,它像一颗种子,被这场持续七天的透雨深深浇灌,在这片名为“一模冲刺”的土壤里,悄然扎下了根须。
它连接着藤萝架下每一个苦读的午后,晚上9点电话线两端每一次的互相打气,老师们每一句或犀利或憨厚的叮咛,和刘莉莉每一声提神的歌唱。
根,已经扎下。接下来,只待破土,向上生长。
静默结束,战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