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兄弟情深(2/2)
胖子手忙脚乱翻碟片。vcd启动,电视屏幕亮起。旋律响起。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欧阳俊华第一个开吼,声音洪亮,调子跑到爪哇国了。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张晓辉紧跟着吼,破音破得惊天动地。
我被他俩逗得不行,也吼起来:“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三个人边喝边唱,没一个在调上,房间嗡嗡作响。
吼完一曲,三人喘着粗气,看着彼此涨红的脸和傻样儿,指着对方哈哈大笑,酒意慢慢上来了,头有点儿晕乎。
“爽!”欧阳俊华一抹嘴,“再来!胖子,点首《朋友》!周华健的!”
音乐再起,舒缓了许多。
我们仨勾肩搭背站成一排。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欧阳俊华的声音低哑下来。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张晓辉唱得格外用力。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我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再看看身边这两个兄弟,胸口的那股酸涩猛地顶了上来。
唱到“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时,欧阳突然用力搂紧了我和张晓辉的肩膀。
张晓辉也紧紧回搂住我和欧阳俊华。
我也紧紧搂住了他俩。
三个大男孩,在跑调的歌声明亮的光影里,紧紧抱成一团。
谁也没再出声唱歌,只有电视里周华健的声音还在唱着。
音乐结束,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极力压抑的鼻音。
那股离别的沉重感,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布,沉甸甸地压在我们三个身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胖子,”我嗓子有点儿发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再点一首……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
“啊?哦!”张晓辉愣了一下,赶紧低头在碟片堆里翻找。
欧阳俊华搂着我肩膀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
张晓辉找到了那首歌的伴奏碟,塞进vcd机。
前奏响起,是那熟悉的、带着淡淡离愁的旋律。
我深吸一口气,挣脱开欧阳俊华的手臂,走到电视屏幕前,拿起麦克风。屏幕上蓝白搭配的歌词在滚动闪烁。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欧阳站在藤萝架下颠足球的身影,是七个人在野滩烧烤的欢笑,是他拍着胸脯喊“梦瑶是我女朋友”的张扬……而明天,这一切都将远去。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的声音有点哑,但努力唱准每一个字,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唱到这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用力清了清,才继续下去,“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
我睁开眼,看向欧阳俊华,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张晓辉站在我旁边,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用手背使劲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可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胖乎乎的脸颊滚下来。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我继续唱着,声音里的哽咽再也压不住,“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唱到这里,我的视线也彻底模糊了,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却不敢说出口……”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几乎是哽咽着唱出这句,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明天他将独自远行的背影,“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
“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 唱到“朋友”两个字,声音彻底劈了,带着浓重的哭腔。
“祝你一路顺风……” 最后这句祝福,几乎是嘶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歌声停了。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vcd机空转的轻微噪音。
我放下麦克风,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毫无顾忌地往下淌。
张晓辉已经哭得呜呜出声,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他冲过来,一把抱住我,鼻涕眼泪全蹭在我那帅气的天蓝色羽绒服上:“呜……老陈……欧阳……我舍不得啊……呜呜……”
欧阳俊华猛地抬起头,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几步冲过来,张开他那有力的臂膀,把我和胖子死死地、紧紧地箍在一起!
他的下巴用力地抵着我的头顶,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进我的头发里,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吼:“羽哥……胖子……我的好兄弟!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走啊!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油田!舍不得……舍不得……”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淹没,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三个大男孩,在空寂的房间中央,在闪烁的电视屏幕映照下,紧紧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
所有的故作坚强,所有的插科打诨,在《祝你一路顺风》的旋律和我嘶哑的歌声里,彻底土崩瓦解。
离别的痛楚,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肆意奔流。
红酒瓶不知何时被碰倒在地上,深红的酒液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色,也无人顾及。
我们就这样抱着,哭着,仿佛要把未来所有可能积攒的思念和担忧,都在这一刻宣泄干净。
张晓辉的哭声最响,带着孩子气的委屈;欧阳俊华的呜咽最沉,像闷雷滚过胸膛;我的眼泪最凶,无声地浸湿了欧阳胸前的毛衣。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开饭啦!小伙子们!”欧阳叔叔洪亮的声音在楼下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平常的温暖,穿透了悲伤的壁垒。
“来了!”欧阳俊华第一个松开我们,用力抹了把脸,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走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他率先往楼下冲,但脚步有些踉跄。
张晓辉吸了吸鼻子,推了我一把,他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和亮晶晶的鼻涕印子:“走走走,羽哥,干饭去!化悲愤为食量!”他的声音瓮声瓮气。
餐厅里香气扑鼻。红烧排骨油亮诱人,清蒸鱼冒着热气,鱼香肉丝香气扑鼻,辣子鸡丁麻辣鲜香,还有一大盆酸辣汤。
张晓辉的眼睛黏在排骨上挪不开了,好像刚才那个嚎啕大哭的不是他一样。
“阿姨!您这手艺绝了!”张晓辉一坐下就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塞进了嘴里,烫得直哈气,但咀嚼得格外用力,“唔…香!太香了!欧阳,你在家天天吃这个?怪不得这么壮实!”他试图用夸张的语气掩盖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欧阳妈妈看着我们仨明显红肿的眼睛和强装的笑脸,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疼惜,但什么也没问,只是被张晓辉逗笑了:“爱吃就多吃点儿啊!晓辉你这孩子,嘴真甜!小羽,你也快吃!”她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鱼。
“谢谢阿姨!”我拿起筷子,努力挤出笑容。
欧阳叔叔给我们倒了点饮料,气氛在美食的氤氲热气中,艰难地、一点点重新热络起来。
大家说说笑笑,刻意避开了沉重的话题,聊油田的趣事,聊费政老师的粉笔头又砸中了谁的后脑勺,聊张晓辉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结果都被他妈以“保管”名义没收了)。
欧阳俊华话特别多,讲他爸答应去了郑州给他买新足球,讲郑州的烩面听说多好吃。
张晓辉则一边猛吃一边发表评论,试图找回平时的活力:“郑州的烩面?能有咱油田的臊子面香?欧阳我跟你说,你去了那边,肯定得想咱食堂大师傅那手抖出来的‘肉沫’臊子面!还有费政老师的粉笔头!那叫一个准!”
他努力咧着嘴笑,但红红的眼眶和偶尔控制不住的吸鼻子还是暴露了情绪。
他的“粉笔头”笑话,这次成功地没逗笑大家,反而让气氛又有点凝滞。
酒足饭饱(主要是胖子张晓辉饭足),我们仨又溜回了欧阳俊华的卧室。
红酒的后劲加上刚才那场大哭,头更晕了,脚步也有点飘。
下午剩下的时间,就在更加鬼哭狼嚎的k歌(试图用更大声的跑调盖过悲伤)、打打闹闹的摔跤(张晓辉再次挑战欧阳,这次被轻易制服后干脆躺平装死)、以及前言不搭后语的胡吹海侃中度过。
张晓辉讲他珍藏的《圣斗士星矢》最新卷,结果讲着讲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沉,靠着床脚又打起了呼噜。
窗外的天色,就在我们刻意制造的喧闹和张晓辉沉沉的呼噜声中,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暮色四合,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屏幕闪烁的光映着我们三个人的脸,光影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