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似水年华(1/2)

运动会那场混合着青草、汗水和少年嘶吼的狂欢,如同投入江河油田四中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

五月的风彻底扫净了沙河两岸杨树林里最后一点料峭,带着蓬勃的暖意和草木疯长的气息涌入校园。

然而,这暖意很快就被另一种更炽热、更无声的东西取代——期末考试的硝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教室里的空气闷热,头顶的老旧吊扇“嘎吱嘎吱”徒劳地转着,卷起练习卷的边角,却吹不散那股混合着油墨、汗水和隐约焦灼的味道。

课桌间的过道被各种复习资料和卷子山侵占,几乎难以落脚。

下午自习课晓晓拉着我跑去藤萝架下学习,号称教室里空气太污浊,外面空气新鲜,其实外面也好不到哪儿,俩个字“闷热”!

“羽哥哥!抬头!看我!”藤萝架浓密的绿荫下,晓晓清脆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沉闷的午后。

她盘腿坐在石凳上,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像一张复杂的地图。

她手指用力点着其中一道画满了混乱辅助线的几何题,齐耳短发被汗水黏在微红的脸颊,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这辅助线添得,是想把三角形绕晕自己吗?看这里!连接af!中位线定理!懂不懂什么叫中位线定理的含金量啊?”

我正被那堆纠缠的线条弄得头昏脑涨,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她指的地方。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曝晒过的布料和少女汗意的独特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提神效果,钻入鼻腔。

“这里?”我皱着眉,笔尖犹豫地悬在半空。

“对!就是这里!”晓晓猛地凑近,发梢几乎扫到我的练习册,她拿起自己的笔,“唰唰”两下,利落地添上那条关键的辅助线,“你看!af一连接,b点是不是它中点?那df和fc是不是相等?再利用等量代换…喏,豁然开朗了吧?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羽哥哥!”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脸上是那种解开难题后特有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阳光穿透了藤萝的层层叠叠,直直照进我心里。

那困扰我许久的乱麻瞬间被她的思路斩断,清晰得不可思议。

“服了,”我由衷地叹口气,用笔杆轻轻敲了敲她摊开的书页边缘,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晓晓老师,受教了!看来这题不拜你不行啊!”

“那是!”她毫不谦虚地收下赞美,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好了啊,藤萝架下结盟,一起杀进年级前十!谁拖后腿谁是小狗!”她伸出小拇指,眼神灼灼。

“拉钩!”我笑着勾住她微热的手指,一种并肩作战的豪情油然而生,感觉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藤萝垂落的紫色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像在为我们无声的誓约伴奏。

在教室里,课桌前后常常成为我们的小型战场。课间十分钟的宝贵光阴,总能看到我们四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张晓辉、王若曦、慕容晓晓和我)。

“胖子!别啃你那包子了!快!抽背一下物理电路图符号!”晓晓一把夺过张晓辉刚咬了一口的肉包,塞给我,“羽哥哥,你监督他画!画错一个符号,这包子就归我了!”

张晓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抗议:“唔…慕容晓晓!你这是抢劫!光天化日…哎哟!”

他痛呼一声,因为王若曦默不作声地从他身后经过,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他正偷偷摸向桌兜里拿漫画书的手。

王若曦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走到自己座位,拿出英语单词本安静地看了起来,嘴角却有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闪过。

“看什么看!画图!”我忍着笑,把物理练习册拍在张晓辉面前。

张晓辉一脸无奈,但还不得不照做,因为肉包子还在我这儿,呵呵!

放学铃声一响,回家的路上有时也会变成移动的复习阵地。

“晓晓,历史那个‘澶渊之盟’到底是哪年签的?是景德元年还是…?”我推着自行车,努力回忆着。

“景德元年!公元1005年!”晓晓骑在她那辆粉色的坤车上,单脚点地,回答得斩钉截铁,“记住关键词:‘花钱买平安’!寇准力主,真宗怂了,每年给辽送银子绢帛!跟胖子攒钱买《七龙珠》新卷一个性质,肉疼但省事!”

“喂喂喂!慕容晓晓!你这什么破比喻!”旁边同样推着车的张晓辉立刻不满地嚷嚷道,“我买漫画那是精神投资!能一样吗?还有,别老拿我说事儿!”

“怎么不一样?”晓晓伶牙俐齿地反驳,“都是付出代价换取暂时的和平嘛!区别就是人家真宗皇帝换的是边境安宁,你胖子换的是不被书报亭老板催债的安宁!本质都是‘怂’!”

“你!”胖子气得圆脸通红,作势要追打。

晓晓咯咯笑着,灵巧地一蹬脚踏,车子窜出去老远,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傍晚的风里飘荡:“羽哥哥救命啊!胖子恼羞成怒啦!”

王若曦安静地走在张晓辉另一侧,听着他们斗嘴,目光落在胖子气鼓鼓的侧脸上,唇边那抹笑意又深了一点点。

偶尔的周末,沙河堤岸的老槐树下,也会成为我们七人短暂的“秘密基地”,不同班级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极为模糊。

“欧阳,你这数学卷子最后两道大题空着是几个意思?等着梦瑶给你开小灶啊?”张晓辉眼尖,一把抽过欧阳俊华摊在草地上的卷子。

正在给秦梦瑶讲解化学方程式的欧阳俊华脸一红,作势要抢回来:“去去去!胖子你少管!我那是战略性放弃!时间不够懂不懂?再说了,梦瑶给我讲题,那效率比你高多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安静微笑的秦梦瑶。

秦梦瑶脸颊微红,轻轻拍了他一下:“别贫。俊华,这道有机物的同分异构体,你思路又跑偏了,看这里,碳链结构要先理清主链…”

姜玉凤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石头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高等数学自学教材,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偶尔抬眼,清冷的目光扫过打闹的胖子和晓晓,掠过低声讨论的欧阳和秦梦瑶,但最终还是会回落在张晓辉身上。

当他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兴奋地拍大腿,或者被晓晓挤兑得跳脚时,她冰封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她从不参与这些讨论,只是在他们声音太大时,会微微蹙一下秀气的眉,然后又更专注地低下头,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杂音隔绝在她构筑的冰雪堡垒之外。

我总觉得“凤书事件”对她的打击很大,她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向胖子书信表白,被死胖子拒绝不说,还被捅到“楚霸王”那里一盆冷水又泼回来,可谓是双重打击,如今她还能守住心神专注学习,足以见到她内心的强大。我很佩服姜玉凤,不愧为“年级第一”!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翻书的哗啦声、以及少年人永不停歇的斗嘴和讨论声中飞速流逝。

期末考试就像是曹操,说到就到。九门功课,如同九场硬仗,接踵而至。

最后一门交卷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校园仿佛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留下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虚脱和亢奋的空茫感。

接下来是几天难熬的等待,像等待一场不知结果的审判。

放榜日终于来了。

消息是课间操时,通过操场的高音喇叭炸响的:“同学们注意!期末考试总评成绩已出!红榜张贴在主教学楼公告栏!各班可自行组织查看!”

“哗——!”整个操场瞬间沸腾了,解散的队伍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涌向主教学楼方向。

我和晓晓被人流裹挟着前进,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手心里全是汗。

公告栏前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脑袋攒动。惊呼声、叹息声、兴奋的尖叫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

“让让!让让!借过借过!”张晓辉凭借体型优势,像艘胖胖的破冰船,奋力在前面开路。

我和晓晓紧紧跟着他,终于挤到了稍微靠前的位置,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急切地搜寻、跳跃,心跳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啊!晓晓!第五!你是第五!”我眼尖,先看到了她的名字,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

“什么?我看看!”晓晓踮得更高,小脸因为用力而涨红,当她看清自己的名字和后面的“第五名”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哇——!第五!羽哥哥我第五!天啊!”

她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又笑又跳,滚烫的喜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冲得我一阵眩晕,脸颊发烫。

“厉害啊晓晓!”张晓辉的大嗓门在旁边响起,带着由衷的赞叹,“进步神速!请客!必须请客!”他用力拍着晓晓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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