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树影暗香(1/2)

夕阳熔金,泼洒在江河油田家属区的水泥路上,将放学归家的身影拉得细长。

楼梯口那场因元宵旧事而起的喧闹,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晓晓挽着我的胳膊,脚步轻快,脸上还残留着恶作剧得逞的红晕和狡黠,方才秦梦瑶羞愤的尖叫和欧阳俊华手忙脚乱的阻拦似乎已被她抛诸脑后。

“羽哥哥,快走快走!”她拽着我,偏离了回家的主干道,拐向家属区深处那个小小的街心公园。

公园里人迹寥寥,只有几株高大的老杨树在暮色里静默着,粗壮的树干刻满岁月的沟壑。

她目标明确,直冲向最深处那棵最虬劲的老杨树,树冠如巨伞,筛下细碎的金光。

“就这儿!”她松开我的胳膊,像只终于归巢的雀鸟,背靠着粗糙斑驳的树干,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红晕未褪,眼睛却亮得惊人,映着穿过叶隙的点点夕照。

她变戏法似的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银色的索尼随身听,熟练地塞进磁带,按下播放键。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后,老狼那略带沙哑和惆怅的嗓音,伴着木吉他的清澈和弦,流淌出来,瞬间浸润了这片小小的、被杨树荫蔽的天地: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歌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傍晚的微风,也穿透了我胸腔里尚未平息的鼓噪。

晓晓没有看我,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噙着一丝满足而宁静的笑意。那几缕总是不听话翘起的短发,此刻安静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就这样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歌声在唱到“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时,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一动,带着阳光暖意的脑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轻轻地靠在了我的右肩上。

轰——!

一股混杂着阳光、青草和少女发间特有清甜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属于晓晓的,带着蓬勃生命力的味道。它像无形的藤蔓,温柔而强势地缠绕住我的感官。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方才楼梯口那股灼热的洪流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更加汹涌。右肩传来的重量和温度如此真实,带着她呼吸的轻微起伏,像微弱的电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我紧绷的神经。

老狼还在唱着:“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我的右手先是僵硬地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然后在青春荷尔蒙的驱动下,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抬了起来,隔着她那薄而柔软的校服衣料轻轻地触碰到了她腰侧温热的肌肤轮廓。

晓晓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但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我肩头的脑袋似乎更沉了一点,仿佛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支点。

这个微小的回应像一簇火星,点燃了我心中积压的所有勇气和渴望。那只犹豫的手不再迟疑,带着微微的颤抖,坚定而轻柔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掌心隔着校服,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曲线和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那一刻,世界骤然安静了。

公园外马路上的车流声,远处家属楼里飘来的炒菜声,甚至风吹过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绝在外,变得模糊而遥远。

天地间只剩下这方小小的树荫,只剩下老狼沙哑深情的歌声在耳边循环往复,只剩下右肩上那沉甸甸的、带着阳光暖意的依靠,和腰间掌心下传来的、令人心魂震颤的柔软温热。

时间,仿佛真的在这歌声里,在这紧贴的温度中,凝滞了。胸腔里那颗心脏,失去了所有章法,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冲撞着,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盖过了随身听里的音乐。血液奔腾着涌向四肢百骸,又在脸颊和耳根处灼烧。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呼吸变得短促而灼热。

晓晓依旧安静地靠着我,闭着眼。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细微变化。她的呼吸似乎也比我更轻快了一些,靠在我肩头的脸颊温度在升高,环在我腰间的那只手,虽然只是轻轻搭着,指尖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小猫收起了爪子。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歌声里带着对未来的遥远叩问,此刻却像催化剂,让此刻的静谧和贴近变得更加珍贵而心酸。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甜蜜和一丝莫名恐慌的情绪,如同涨潮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我的理智。

我和晓晓之间,从初一她咋咋呼呼地闯入我封闭的世界开始,那些打打闹闹、那些课桌下的纸条、那些共享漫画和零食的时光、那些在沙河游泳、在卧龙岗奔跑的片段……像快速闪过的胶片,最终定格在眼前这依靠和环抱的剪影上。

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那层名为“兄妹”的薄纱,在这夕阳下的杨树影里,在老狼的歌声中,在我们身体无声的靠近和依偎里,被一种更滚烫、更汹涌、也更令人心慌意乱的情感,彻底地、无声地熔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首歌的时间,或许已足够地老天荒。随身听的磁带“咔哒”一声轻响,自动停止了播放。那沙哑的歌声戛然而止,周遭的寂静瞬间变得清晰可闻。

晓晓轻轻地动了一下,靠在我肩头的脑袋微微抬起。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盛满狡黠笑意的明亮眼眸,此刻浸润在夕照的余晖里,像蒙着一层水汽的琉璃,清澈见底,却又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迷蒙。

她侧过脸,仰头看着我,距离近得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羽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刚睡醒似的软糯,又像羽毛拂过心尖,“歌……好听吗?” 她的目光落在我依旧环在她腰间的手上,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晕开一片更深的红霞,像初绽的桃花。

我喉咙发紧,艰难地发出“嗯!”的声音,僵硬地点了点头,环在她腰间的手,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怕这突如其来的温存会像梦境一般消散。

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嘴角慢慢弯起,那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又回来了,只是此刻更多了几分羞涩和甜蜜。

她没有挣脱我的手臂,反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环在她腰侧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像带着电流。

“那我们……”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睛亮晶晶的,“周末欧阳组织的烧烤,我们一起去吧?!” 她的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显然心思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里,只是想找个由头延续这片刻的亲近。

“……好!”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中带着沙哑。

她满意地笑了,笑容在夕阳里明媚得晃眼。她轻轻晃了晃我的手腕,像是撒娇,又像是确认:“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啊!”

这时,一阵自行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公园的宁静。

胖子张晓辉骑着他那辆标志性的老式永久二八车,吭哧吭哧地蹬过来,车后座上坐着安静的王若曦。

胖子额头上挂着汗珠,看到树下的我们,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成了“o”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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