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藤蹊鹊语(1/2)

1996年8月6日,星期二,农历六月廿二,晴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枕头下那台旧摩托罗拉bp机准时地“嗡嗡”震动起来,屏幕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寝室里格外醒目。

摸过来一看,是莉莉的留言:【御弟哥哥!起床啦!冲锋号已吹响!目标:食堂油条豆浆!速下楼!——莉莉酋长】。

我都能想象出楼下莉莉正举着她那花里胡哨的改装bp机——外壳贴满亮晶晶的水钻,天线顶端绑着根彩色羽毛,活像印第安酋长的权杖——得意洋洋按发送键的样子。

她神奇地往里bp机里塞了个音乐芯片,能放出不同的音乐铃声,屏幕上还能闪烁彩灯,这两天把她拽得不行不行的,到处炫耀。

我心里想:哪天要是让楚主任或周主任给发现了,来个全校学生禁用bp机,那我们就完蛋了,bbq了,我祈祷这个愿望不要实现!

今天早上比平时早了整整一刻钟,窗外天色刚泛起蟹壳青。

我一边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校服,一边又趿拉着皮凉鞋“叽里咣当”地冲下楼。

莉莉果然等在楼下,齐耳短发一丝不乱,鹅黄色t恤配浅色牛仔背带裤,精神得像棵晨露里的小葱。

她晃了晃手里那个闪瞎人眼的“权杖”,另一只手提着俩铝制饭盆:“御弟哥哥,快快快!本酋长的这玩意儿酷吧!今天咱们必须拿下豆浆、油条和茶叶蛋!”

于是我们俩立即启动,向食堂出去,一边跑,一边嘴还不闲着。

“你这玩意儿!酷!真酷!都酷成老毕了!”我捂着嘴暗笑,“咦?!莉莉!你今天比以前好看多了!”

“啊?!是吗?!真的吗?!发自肺腑的吗?!”莉莉被夸得不知所以。

“啊!对呀!今天头发柔顺了许多,没平时那么乱了!哈哈哈哈!”我快笑翻了。

“御弟哥哥,讨厌了你!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哼!”莉莉假装满脸不高兴,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肺腑!肺腑!莉莉最漂亮了!呵呵!”我继续夸着。

“嗯!这还差不多!”莉莉高兴地乐开了花。

正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食堂。提前的十五分钟竟成了决胜关键!

食堂里人潮尚未完全汇聚,我们奇迹般地抢到了最后两根金黄酥脆的油条、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还外加两个酱色的茶鸡蛋!

我们依旧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了下来,咬一口“咔哧”作响酥脆的油条,喝一口醇厚的豆浆,莉莉幸福地眯起眼:“御弟哥哥,这就叫‘天道酬勤’!不对,是‘酋长酬勤’!小小确幸,大大满足!”

“是呀!早起人间都是好呀!”我也赞叹着早起的妙处。

七点整,语文早读开始。

孙平老师扶着他的老花镜在走廊巡视,走到我们窗边时忽然停下,指着窗外那架茂盛的藤萝:“陈莫羽,刘莉莉,你俩看。”

我们一愣,顺着他细长的手指望去,晨光熹微中,藤萝新生的嫩绿卷须正沿着竹架奋力向上攀爬。

孙老师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这藤萝啊,就跟学业一个道理。‘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它晓得一寸一寸地积攒力量。”

“但若是像某些同学那样,”他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后排,并未点名,但好几个偷偷摸出闲书的同学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心浮气躁,根基未稳便想着看闲书一步登天,怕是‘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风一来,就得栽跟头咯!”

他引经据典,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不少人心头一凛,默默收起了小心思。

七点半,英语早读准时开始。

梁雁翎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教室,新烫的卷发像海藻般富有弹性,带来一股清雅的茉莉花香。

“good morning, my diligent students!”她语调轻快,如同清晨的鸟鸣,“turn to page 21! lets dive deeper into the world of modal verbs!”(早上好,我勤奋的学生们!翻到第21页!让我们更深入地探索情态动词的世界!)

为了彻底讲清“may”和“might”这组微妙区别,梁老师决定情景再现。

“now, imagine this!”她双手一拍,走到讲台中央,仿佛那是舞台。

“if i, say, wear this brand new dress to a party tonight,”她优雅地轻提裙摆,转了小半圈,展示了一下那件藕荷色的新连衣裙,眼中闪着自信的光,“i may attract some admiring nces. its quite possible!”

同学们都被她的表演吸引,发出会心的笑声。

接着,她表情骤然一变,眉毛垮下来,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小心翼翼试探着走路的姿势,仿佛脚下的高跟鞋是超高跟。

“but oh dear! if the floor is slippery, and im not careful…………” 她突然一个趔趄,夸张地摇晃了一下,猛地扶住讲台才稳住(引得下面一阵低呼随即是更大的笑声),“…………i might just make a spectacr entrance of the wrong kind! the possibility is lower, but oh, the embarrassment!”(……我可能会以一种错误的方式惊艳全场!可能性虽低,但哦,那得多尴尬!)

她拍着胸口,一副花容失色、心有余悸的滑稽模样。

全班顿时笑倒一片,连最拘谨的同学也捂嘴笑得肩膀直抖。

这生动的一课,恐怕没人会忘记“may”和“might”的区别了。

前两节是英语正课。

梁老师继续深入。

“look at this example,”她在黑板上写下“she may be in the library”,转身时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目光扫视教室,最终落在我身上,手指轻点我的课本:“chen moyu, your turn. give me a sentence using ‘might’ to express a less certain possibility.”

我猛地站起来,脑子在那瞬间仿佛被《英汉大词典》砸中,脱口而出:“i…………i might have breakfast with xiaoxiao tomorrow.”(我明天或许能和晓晓一起吃早饭)

寂静一秒后,全班爆发出更热烈的哄堂大笑。

莉莉在底下毫不客气地狠掐我大腿,疼得我差点儿蹦起来。

梁老师用课本轻掩着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oh,the sweet uncertainties of youth!”(哦,年轻人甜蜜的不确定性啊!)她走回讲台,朝我俏皮地眨眨眼,“well, i do hope your ‘might’ blossoms into a beautiful ‘will’!”(嗯,我真诚希望你的‘可能’绽放成美丽的‘将会’!)

我的脸瞬间烧得像食堂刚出炉的红烧肉。

第三节数学课,莫斯理老师板着脸讲解“集合与简易逻辑”里的重难点——“充分必要条件”。

他那张酷似刘青云的脸上毫无波澜,大眼睛炯炯有神,板书工整得像激光刻印,逻辑链条严密得让人窒息。

就在他层层剖析一道极其绕人的逻辑判断题时,台下已是哀鸿遍野,莉莉盯着黑板,眉头拧成了麻花,忽然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唉哟……莫老师!这不就是‘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嘛……”

声音虽小,但在鸦雀无声、只有粉笔吱呀的课堂上,却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莫斯理老师写板书的手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看向莉莉,那张严肃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罕微笑。

“莉莉,你说得没错!”他没有批评,只是用板擦轻轻敲了敲黑板:“但要注意,逻辑关系,这可不是言情小说,继续看题。”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全班都捕捉到了那石破天惊的瞬间!

几个同学惊讶得交换着眼色,仿佛看到了铁树开花。

下课铃响时,莉莉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小声对我说:“吓死本酋长了,还以为莫老师要让我充分必要地出去站军姿呢!”

“嗯!幸好今天莫老师心情好,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哈哈!”我调侃道。

“嘿嘿!狗屎运也是好运气!”莉莉仰着脸,笑呵呵地沉浸在自己创造的奇迹中不能自拔。

午餐时间,食堂依旧人声鼎沸。

我们打了炒土豆丝和西红柿鸡蛋,又跑到那个靠窗的老位置坐了下来。

我扒拉了两口饭,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bp机,屏幕漆黑,安静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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