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卧龙故里(2/2)

秦梦瑶忽然轻声问:“若是孔明先生未遇明主,会不会终老山林?”她的问题让所有人一怔。

欧阳俊华挠挠头,笑得爽朗:“那咱们今天可就少了个景点!”

众人哄笑,惊飞梁上另一只灰雀。

穿过草庐,是一片青苔斑驳的碑林。历代文人题刻的诗词在石壁上蜿蜒,像是沉默的龙鳞。

欧阳俊华指着一块明代石碑念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这是杜甫写的!”

“错了,是‘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姜玉凤轻声纠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张晓辉。

张晓辉立刻鼓掌:“不愧是年级第一!文化底蕴深厚!”

王若曦忽然问向正在起劲儿鼓掌的张晓辉:“张同学,你最喜欢《诫子书》中的哪一句?”

张晓辉抓耳挠腮,额角渗出细汗:“呃……”

姜玉凤立即接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是这一句!对吧,张晓辉!”她的指尖划过石碑上的刻痕,青苔的湿气沾上她的袖口。

张晓辉像肉夹馍一样,不知所以。

王若曦气得“哼”了一声,瞟了一眼张晓辉,忽然转身走向了另一块碑,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野菊花。

慕容晓晓拽着我溜到碑林的角落,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羽哥哥,您看姜玉凤和王若曦争风吃醋的样子,这下张胖子要完蛋了!”

“张胖子魅力大呗!”我望着她笑得弯成月牙的眼睛,忽然希望时间停在此刻——蝉鸣、树影、她裙摆上的茉莉花,还有石碑缝隙里钻出的一簇野雏菊。风掠过碑林,带着墨香与苔藓的气息,慕容晓晓的发丝扫过我的脖颈,痒得像春天的柳絮。

“羽哥哥,你看这个。”慕容晓晓忽然蹲下身,指着碑脚一行小字,“‘少年游,烟雨稠,不知愁’——你看,像不像我们?”石刻的字迹早已模糊,却被晨露润得发亮。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我蹲在她身旁,衣袖相蹭时,她忽然将一朵野菊别在我耳后,笑得前仰后合:“羽哥哥,还是毛主席最有文采,对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晌午时分,欧阳叔叔开车带我们直奔南阳宾馆。南阳宾馆是城里最气派的饭店,大理石柱擎着琉璃穹顶,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金碧辉煌。

穿旗袍的服务生引我们入座时,张晓辉盯着菜单上的“红烧肘子”两眼放光,喉结上下滚动。

“随便点!我爸请客!”欧阳俊华大手一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麦色的手臂。

秦梦瑶低头抿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唇角却悄悄翘起。

菜上齐时,张晓辉的吃相惹得满桌哄笑。酱汁沾满他的下巴,手肘撞翻了醋碟,王若曦默默递过纸巾,姜玉凤却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到他碗里:“油腻伤胃。”鲈鱼的雪白与酱肘的赤红在瓷盘里形成鲜明对比,张晓辉的筷子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慕容晓晓凑近我,小声嘀咕:“羽哥哥,张胖子这哪儿是吃饭,简直是上修罗战场……”她舀了一勺西湖牛肉羹,热气氤氲中,她的脸颊泛起桃花色。

隔壁桌的客人频频侧目——我们七个少年围坐的圆桌,像是被按下快进键的青春电影:欧阳俊华讲着蹩脚的笑话,秦梦瑶掩唇轻笑;姜玉凤与王若曦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张晓辉埋头苦吃,企图用食物淹没尴尬;而慕容晓晓的鞋尖在桌下轻轻踢我的小腿,眼底闪着恶作剧的光。

饭后,欧阳叔叔去结账,我们瘫在包厢的皮椅上消食。

秦梦瑶忽然轻声问欧阳俊华:“你以后想做生意吗?”

欧阳俊华挠挠头:“可能吧,像我爸那样。”

秦梦瑶垂下眼睫,指尖摩挲着茶杯上的青花纹,“那你需要个管账的吗?”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茶梗。

欧阳俊华傻傻地憨笑着:“呵呵!呵呵!需要!需要!”

秦梦瑶满意地笑了,眼睛像两轮弯月。

下午的行程从古柏亭开始。亭畔一株千年古柏虬枝盘曲,树冠如伞,投下清凉的阴影。树皮皲裂如龙鳞,缝隙间生出几簇嫩绿的蕨类,像是岁月长出的新芽。

慕容晓晓拉着我靠在栏杆上,掌心摊开一把鱼食,引得池中锦鲤争相跃起。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不在意,指着最大的一尾红鲤笑道:“羽哥哥,你看,像不像张胖子?”

话音未落,张晓辉的哀嚎从亭外传来:“哎呀,两位姑奶奶,饶了我吧?!”

王若曦和姜玉凤一左一右堵住他,一个问“明天一起去孙平老师家吧?”,一个问“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吧?”。

张晓辉后退两步,忽然指着天空大喊:“看!ufo!”趁两人愣神的功夫,他抱着肚子溜进男厕所,再不肯出来。

慕容晓晓笑得前仰后合,一头栽进我怀里,发丝蹭得我脖颈发痒。我低头看她时,阳光正透过树影在她脸上跳跃,像是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粉。古柏的香气混着她身上的桔子香水味儿,酿成一种令人眩晕的甜。池面忽然荡起涟漪,那尾红鲤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虹,又“扑通”落入了水中。

“许个愿吧。”慕容晓晓忽然合掌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我学着她的样子,却在睁眼时发现她正偷看我。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慕容晓晓跳起来追打一只蝴蝶,裙摆扫过青石台阶,惊起栖息在亭角的麻雀。

日头西斜时,我们踏上了返程。商务车飞驰在国道上,晚风灌进车窗,带着玉米田特有的清香。张晓辉在后座鼾声如雷,姜玉凤和王若曦各自扭头看风景——一个凝视远山,一个听着walkman随身听;秦梦瑶靠着车窗假寐,睫毛在颠簸中轻颤;欧阳俊华哼着跑调的歌,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慕容晓晓枕着我的肩膀,呼吸轻浅如羽。

暮色渐浓,天际线处泛起紫罗兰色的云霞。慕容晓晓忽然睁开眼,指尖在我掌心画圈:“今天……像不像一场梦?”

我握紧她的手,远处地平线上,夕阳正将云霞染成紫藤花的颜色。车载收音机飘出《明天会更好》的旋律,欧阳叔叔跟着哼唱,后视镜里映出他眼角的笑纹。

绿色的玉米地在暮色中起伏,像少年们未曾言明的心事。那只别在我耳后的野菊早已枯萎,却在记忆里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