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胡商巧言惑贪将,金钱开路入雄关(1/2)

虎牢关的夕阳不暖,反倒泛着一股子冷意。

这座卡住东西咽喉的雄关,远看像头趴在两山之间的黑老虎,百丈高的青石墙体上全是岁月啃出来的坑洼,箭垛子像老虎参差不齐的牙口。风从峡谷里穿堂而过,呜呜作响,那是鬼哭。

林虎勒住马缰,伸手在脸颊上那一大坨假胡子上狠狠搓了一把,混着锅底灰和羊油的黏腻感让他想吐。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三百号弟兄。

好家伙,一个个都跟在羊圈里滚了半个月似的。皮袄子反穿,露出里面黑黄板结的羊毛,头发编成乱糟糟的小辫,脸上抹得跟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一样。马背上的褡裢沉甸甸地坠着,露出一角没藏严实的兽皮。

“头儿,这味儿太冲了,我想打喷嚏。”

旁边的亲卫老三吸溜着鼻子,也是一身羊膻味。

“憋着。”

林虎压着嗓子骂了一句,顺手把头上的皮帽子歪了歪,露出一副标准的“二皮脸”笑容,“到了这地界,咱们就是来送钱的孙子。哪怕那守门的往你脸上吐痰,你也得给我接着,还得夸他吐得圆润。”

队伍晃晃悠悠到了关下。

原本该是杀气森森的瓮城口,这会儿却松松垮垮。拒马被搬开了一半,几个穿着号衣的兵丁正抱着长枪,倚在城墙根下晒最后一点日头。看见这么大一队人马过来,领头的什长才懒洋洋地直起腰,把长枪往地上一顿。

“站住!干什么的?”

林虎立刻滚下马背,那一身镶毛边的锦袍显得有点臃肿——里面藏着软甲。他迈着罗圈步,点头哈腰地凑过去,操着一口半生不熟、怪腔怪调的中原话:“军爷!辛苦,大大的辛苦!俺们是北边来的……做买卖,换盐巴!”

他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也不避人,直接往那什长怀里塞。

什长被那股子羊油味熏得皱了皱眉,但手底下极快,银子入怀的一瞬间,那张不耐烦的脸就像开了花:“哟,北边来的?这阵仗不小啊。”

“这都是先遣,探路滴!”

林虎比划着手势,唾沫星子乱飞,“后面,大车!好东西!大大的有!俺家主人说了,进了大梁,规矩俺们懂!”

他又摸出一张上好的火红狐狸皮,毛色水光顺滑,在夕阳下红得像团火。

“这东西,给将军的!小小意思!”

什长眼睛亮了。

这成色的狐皮,在洛阳城里少说能换个五十贯。

他掂了掂怀里的银子,又贪婪地看了一眼林虎身后的马队,挥了挥手:“懂事。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余将军。但这关门能不能开,得看将军的心情。”

“那是,那是!一定要通报!”

林虎连连作揖。

等那什长一走,林虎脸上的卑微瞬间消失,眼神冰冷。他借着整理马鞍的动作,手指轻轻碰了碰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柄。

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军正探头探脑往下看,有人指着他们的马队嬉笑,议论着这帮“蛮子”又能榨出多少油水。没人注意那褡裢下面鼓鼓囊囊的形状,那是百炼钢刀的轮廓。

……

一刻钟后,关门吱呀呀地开了半扇。

林虎被带进了瓮城边的一处偏厅。

这地方不大,却布置得挺奢华,地上铺着厚地毯,墙上挂着几把不知真假的古剑。

虎牢关守将余裘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那是上好的狮子头,盘得通红发亮。他没穿甲胄,一身宽大的绸缎便服,肚皮把腰带顶得老高。

“就是你?”

余裘眼皮都没抬,语气里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傲慢,“北边哪个部落的?带了多少人?”

“回将军话!”

林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那股子蛮夷乍见天官的惶恐演得活灵活现,“俺们是……乞颜部的远支,小部落,不做数!这次带了三百兄弟探路,后面还有五十辆大车,全是皮货、药材!”

“乞颜部?”

余裘嗤笑一声,“没听说过。不过这不重要,既然走这条道,就知道规矩吧?”

“懂!太懂了!”

林虎膝行两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子,双手高举过头顶,“这是俺家主人,特意给将军备的见面礼。”

余裘给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接过盒子,打开呈到余裘面前。

哪怕是见惯了油水的余裘,呼吸也猛地停了一瞬。

盒子里躺着一株老山参,须发俱全,隐约都有了人形。更要命的是,人参旁边还整整齐齐码着五块金饼子,每一块都有巴掌大,上面錾刻的花纹虽粗糙,但这金灿灿的颜色在烛火下简直要晃瞎人的眼。

余裘手里的核桃不转了。

他伸手捏起一块金饼,那是实打实的分量,沉甸甸地压手。

“这礼……有点重啊。”

余裘眯起绿豆眼,终于正眼看向林虎,“你们这帮蛮子,无利不起早。送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林虎把头磕在地上,声音发颤,像是怕极了:“将军明鉴!俺们这一路,难啊!过了黄河,到处都是兵,到处都是匪!听说虎牢关是余将军坐镇,那是大梁第一铁闸!俺们就是想求个平安,想借个道,进洛阳换点盐铁回去救命!”

“这年头,兵匪一家,是不好走。”

余裘把金饼放回盒子里,手指在人参上摩挲着,语气缓和了不少,“既然你们这么懂事,本将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不过,三百人进关,还都带着刀。万一你们要是闹事……”

林虎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全是汗,面上却是一脸憨傻:“闹事?不敢不敢!俺们的刀,那是防野狼的!进了关,刀都给将军收着都行!只要让俺们在城根底下歇一晚,等后面大队人马一到,还有重谢!”

“还有重谢?”

余裘抓住了重点。

“后面大车里,还有十箱子这玩意儿!”

林虎比划了一下金饼的大小。

余裘喉结滚动了一下。

十箱子金饼?那得是多少钱?

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守了三年,刮地皮也没刮出这么多来。

“刀就不用收了。”

余裘摆摆手,显得极其大度,“你们也是做生意的,把吃饭家伙收了显得我不近人情。不过,规矩不能坏。”

他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西门边上以前是个废弃的校场,现在空着。你们那三百人,就待在那儿,哪也不许去。吃喝拉撒都在那里面,要是让我看见有一个人乱跑……”

“砍脑袋!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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