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铁流对血河(1/2)

南城门洞,此刻已是人间炼狱。

徐飞带着他最后的本钱——三千破阵营,如同惊弓之鸟,仓皇地从城门涌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大巍峨的城墙,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城内,喊杀声、惨叫声、建筑燃烧的爆裂声,汇成一片。那曾经被他视为权力基石的十五万大军,此刻正被官军分割、包围、屠戮,成为他逃命的背景音。

“堵上!快!用东西把门给老子堵死!”

徐飞声嘶力竭地吼道。

几名破阵营的士卒立刻推倒旁边的拒马和废弃大车,死死地抵住了城门。

他们这是要将城内那十几万“同袍”,彻底断绝生路,用来拖延官军追击的脚步。

“圣主!”

陶雷浑身浴血,冲到徐飞面前,愤怒地吼道:“城外那三万废物!周七和马泊那两个狗娘养的!根本没挡!官军夜袭的时候,他们就跑了!连个屁的抵抗都没有!”

“什么?!”

徐飞气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他本以为那三万炮灰,怎么也能消耗掉官军一部分精力,为城内争取时间。

没想到,竟是一触即溃!不,是连触碰都没有,就自己溃了!

“周七!马泊!我操你八辈祖宗!”

徐飞对着空旷的夜野,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圣主,快走吧!官军的骑兵随时可能追出来!”

匡文虎焦急地催促道。

徐飞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股上,带着残存的部队,向着南方漆黑的旷野亡命奔逃。

他们逃了约莫十余里,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徐飞勒住了战马。

他看到,前方漆黑的地平线上,亮起了一点火光。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眨眼之间,成百上千的火把,骤然亮起,连成一片火龙,将他们前方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下,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强弩的士卒,沉默地列成一个个森然的方阵。

方阵之前,一面绣着“周”字的大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大纛之下,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冷峻如铁的将军,按剑而立。

正是右千牛卫大将军,周觉!

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这……这怎么可能……”

徐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不通,周觉的主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是应该在围攻长社吗?

他不知道,周觉从一开始,就没把攻城的希望,寄托在北宫宇和萧怀义身上。

“兵临城下,围而不攻”,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真正的杀招,就是在这里,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等待着那条从笼子里逃出来的,最大的鱼。

“完了……”

一名破阵营的头目,绝望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恐慌,再次蔓延开来。

刚刚逃出虎口,又入狼群。这种从希望到绝望的急速坠落,足以摧毁最坚韧的神经。

“慌什么!”

匡文虎猛地拔出开山大斧,一斧将那名扔掉兵器的头目,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破阵营的弟兄,没有孬种!想活命的,就给老子拿起刀!跟着圣主,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咆哮,暂时压住了骚动。

陶雷也催马上前,举起双锤,厉声喝道:“弟兄们!想想咱们死在官军屠刀下的家人!想想咱们的血海深仇!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复仇的火焰,和求生的欲望,让这些百战老卒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的阵型,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下,开始重新变得齐整。

虽然衣甲残破,虽然人人带伤,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悍勇之气,却重新凝聚起来。

周觉看着对面那支在绝境中迅速重整旗鼓的叛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赞许。

“是条汉子。”

他低声说了一句。

但他手中的梁刀,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缓缓举起,向前猛地一挥。

“右千牛卫!”

“全军——”

“——进击!”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的军令。

“弩阵!放!”

随着令旗官猛地挥下旗帜。

嗡——!

数千架神臂弓和蹶张弩,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嗡鸣。

那声音,仿佛是死神的呼吸。

黑色的箭雨,遮蔽了火光,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破阵营的阵列,当头罩下。

这是大梁武备的巅峰,是帝国秩序的暴力体现。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钢铁风暴,破阵营的士卒们,能做的,只有举起手中那聊胜于无的破旧圆盾,或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扛。

噗!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破阵营的前两排士卒,齐刷刷地倒下了一大片。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坚硬的弩箭,轻易地洞穿了他们单薄的皮甲,甚至是缴获来的铁甲。巨大的动能,将他们的身体贯穿,甚至将他们整个人钉在地上。

一轮齐射,便是数百人的伤亡。

但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轮箭雨的余音未散,周觉的第二道命令已然下达。

“重步,压上!”

咚!咚!咚!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轰然响起。

右千牛卫的重装步兵方阵,开始向前缓缓移动。

他们排成十排,前三排是手持一丈二尺长枪的枪兵,枪刃如林,寒光闪烁。

枪林之后,是手持重型塔盾和环首刀的刀盾手。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巨响。身上那厚重的明光铠,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就是大梁最精锐的禁军,是朝廷耗费无数钱粮,喂养出的战争机器。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正面战场上,碾碎一切敌人。

看着那堵缓缓逼近的钢铁之墙,破阵营的士卒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也是老卒,他们也见过血,杀过人。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森严、如此具有压迫感的军阵。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匡文虎骑在马上,来回奔走,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他们人少!只要冲破他们的阵,咱们就能活!”

“杀!!”

在死亡的逼迫下,破阵营的士卒们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他们放弃了防御,放弃了阵型,朝着那道钢铁城墙,发起了决死冲锋。

“举枪!”

右千牛卫的军官们,冷静地发号施令。

前三排的枪兵,将长枪的末端死死抵在地上,枪身倾斜,锋利的枪刃,对准了冲锋而来的敌人。

一个标准的,对抗冲锋的拒马枪林。

转瞬之间,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最前排的破阵营士卒,根本来不及挥刀,便一头撞上了那片由无数枪尖组成的死亡森林。

噗嗤!

锋利的长枪,轻易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像一串串烤肉,被挂在枪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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