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地为棋,请君入瓮(2/2)

“好!干他娘的!俺早就想这么干了!”

“不行!”

一个虚弱但坚决的声音响起。

是孙胜,他被两个亲卫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

“林兄弟,三思!我们这点人,能从大营里杀出来已经是侥幸。官军的追兵,必然是精锐,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这一仗打下来,我们这点人恐怕就全交代在这了!”

林夜看着孙胜,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面带犹豫的士卒。

他知道,光靠命令是不行的。

他走上河滩边的一块大石头,让所有人都看着他。

“弟兄们,我问你们一句话。”

“你们是想继续像条狗一样,被人追得满地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还是想挺直腰杆,像个爷们一样,跟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

“赌一把!赢了,我们就能安安稳稳地歇口气,从容找条活路!”

“输了,不过是早死晚死!总好过像现在这样,累死在路上,憋屈死!”

“你们选哪个?”

残兵们沉默着,但他们的眼神变了。麻木和恐惧渐渐褪去,被一种叫做血性的东西所取代。

“干!”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干他娘的!老子早就受够了!”

“大哥说得对!跟他们拼了!”

“拼了!”

群情激奋,喊声震天。

孙胜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他知道,林夜已经彻底掌控了这支军队。

少数服从多数,他没有再反对。

林夜抬手下压,待众人安静下来,立刻开始布置。

“关强,王猛,你们各带一千人,到葫芦口两侧的山上埋伏起来。”

“孙胜,你带五百人,在谷口后方做预备队。”

“林虎,你带三百人,作为机动,哪里吃紧就支援哪里。”

他最后看向剩下的一百多人。

“剩下的人,跟我来,做诱饵。”

他本以为这最危险的差事需要强行指派,没想到话音刚落,下面就立刻有人站了出来。

“大哥,我跟你!”

“还有我!当诱饵,俺不怕死!”

“算我一个!”

一张张疲惫但坚毅的脸庞,一双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

林夜心中微动,抱了抱拳。

“好!所有人,按计划行事,等我的手势,再发起进攻!”

............

官军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

徐柴单膝跪地,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王文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指着徐柴的鼻子破口大骂。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近万大军,围着几千残匪,居然还被人家在眼皮子底下冲破大营跑了!本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大人息怒。”

一旁的南阳团练使张兴武出列抱拳道,“徐将军虽有失察之罪,但贼军狡诈,夜间突袭,防不胜防。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兵追击,不能让他们逃远了。”

长史于海也跟着劝道:“张将军所言极是。刺史大人,若让他们逃入深山,再想清剿就难了。”

王文怒气稍平,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本官要是不砍了你,军法何在!”

他指着徐柴喝道。

“大人!”

张兴武和于海同时求情。

王文冷哼一声,借坡下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兴武,徐柴,本官命你二人,各率一千州兵,立刻去追!要是再让他们跑了,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喏!”

张兴武和徐柴领命而去。

一旁的别驾许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两千邓州军一路急行军,马蹄卷起滚滚烟尘。

终于,在葫芦口外的河滩上,他们看到了贼军的踪迹。

只见百来个苍天军士卒三三两两地倒在河滩上,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包扎伤口,兵器扔了一地,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将军,贼军就在前面!”

徐柴身边的副将兴奋地喊道。

徐柴眼中冒出凶光,昨日的耻辱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场胜利来洗刷。

“好!天助我也!他们跑不动了!全军……”

“等等!”

张兴武突然抬手,制止了徐柴。

他看着前方的河滩和那个幽深的谷口,眉头紧锁。

“张将军,你这是何意?贼人就在眼前,一鼓作气冲上去,便可全歼!”徐柴急道。

“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张兴武沉声道,“此地正是葫芦口,周大将军伏击贼军主力之处。他们不绕路,反而跑到这里休息,其中必有诈!”

林夜在谷口用作诱饵的队伍里,也发现了远处的官军追兵。

他看到那支队伍停了下来,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便知道,对方的将领起了疑心。

不能再等下去了,迟则生变。

他对着身边的士卒低喝一声。

“按计划行事!”

下一刻,一个负责放哨的士卒仿佛才发现追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官军来了!官军追上来了!”

河滩上“休息”的一百多人立刻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捡起兵器,连滚带爬地向着葫芦口内逃去。

“快跑啊!”

“顶不住了!”

那慌乱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乌合之众。

原本还听得进张兴武劝告的徐柴,一看到这情形,哪里还忍得住。

“张将军!你看!他们要跑!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他不再理会张兴武,猛地一夹马腹,大吼一声。

“弟兄们,随我杀!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千余名士卒也跟着发起了冲锋。

张兴武无奈,贼军已动,再犹豫便会错失战机。他叹了口气,只能下令。

“跟上去!”

但就在他的部队快要进入谷口时,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留了一手。

“弓箭手!前出!对谷内抛射!”

他自己更是摘下马鞍上的长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双臂一振,弓开满月。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在乱军中指挥撤退,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身影。

“嗖!嗖!嗖!”

数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越过冲锋在前的徐柴部,劈头盖脸地砸向正在“逃跑”的林夜等人。

“噗!噗!”

箭雨落下,瞬间便有七八个士卒惨叫着倒地。

林夜刚想下令所有人加快速度,将敌人彻底引进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支势道远比其他羽箭更为刚猛的箭矢,正对着他的面门飞来。

太快了!避不开了!

他怒吼一声,用尽全力横过手中的梁刀。

“铛!”

一声脆响,那支狼牙箭被磕飞,但箭上蕴含的巨大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锋利的箭头还是在他胳膊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夜顾不上疼痛,大吼道:“撤!往里撤!”

一百多名诱饵,护着受伤的林夜,看似慌不择路地向谷内深处退去。

徐柴的部队,以及大部分张兴武的部下,已经红着眼杀进了狭长的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