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蹄踏苍黄(1/2)

北风如刀,刮过枯黄的平野,卷起尘土,打在人脸上,生疼。

林夜半跪在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柄断了半截的梁刀。

刀口上满是豁口。

他的呼吸很沉,每一次吸气,胸口都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那是旧伤。

他抬起头,眯着眼望向遥远的地平线。

天与地的交接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极淡的黑线。

那条线起初很细,但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

来了。

他身侧,身后,是号称三十万的苍天军。此刻,这片巨大的军阵却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无数人紧张压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林夜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厮杀,没有半分期待,只有深入骨髓的冷漠。

他不是苍天军的人,至少心不是。

他是一个孤儿,一个在大梁末年这该死的世道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记忆的开端,是北境边塞的风雪和饿到极致时啃食草根的苦涩。后来,他被马匪头子林猛捡了回去,丢在马背上,有了一口吃的,也有了一个名字,“林夜”。

十年的马匪生涯,他学会了骑马,学会了砍人,更学会了怎么活下去。背叛、残杀、分赃不均的火并……他见得太多了。

直到养父林猛在一场更大的火并中被人砍掉了脑袋,他自己也身负重伤,靠着装死才从尸体堆里逃过一劫。

他一路南下,想找个安生的地方。他甚至想过,若是能混进官军,吃一份粮饷,或许也是条出路。

可命运似乎总爱与他开玩笑。

他被一股溃兵裹挟,又被这股溃兵裹挟进了揭竿而起的苍天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旗号喊得震天响,可在林夜看来,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农夫、流民,拿着木棍和锄头,做着一场席卷天下的白日梦。

这样的军队,他见过太多,它们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被朝廷的铁骑碾成齑粉。

他想活。

为了活下去,这几天里,他手中的断刀已经饮了二十多名官兵的血。每一次刀锋入肉,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呜——呜——”

悠长而沉闷的号角声自军阵后方响起。

肃静的军阵泛起一阵涟漪,无数颗脑袋转向那条越来越粗的黑线。

“咕嘟。”

林夜身边,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军卒狠狠咽了口唾沫,握着一柄柴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林夜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铁叔,放轻松些,抓那么紧,待会儿手麻了,可就没力气砍人了。”

这老军卒,便是铁叔。

林夜至今还记得,半月前他流落到此地,饿得昏死在路边,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头,从自己本就不多的干粮里,掰了一半硬邦邦的黑面饼塞进他嘴里。

那块饼,硌得他喉咙生疼,却也救了他的命。

也是铁叔,看他身手不像寻常流民,便将他招入了苍天军,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铁叔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唇干裂:“小夜,俺……俺腿肚子有点转筋。”

林夜没再说话,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前方。

军阵的最前方,一个骑在马上,穿着一身破烂皮甲的小头目,正意气风发地举着手中的环首刀。

他叫洪力。

洪力回头望去,看着身后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海,胸中豪情万丈。

三十万大军!

这可是三十万大,足以席卷天下的力量!只要击溃了眼前这股官军,前方的郡城便唾手可得!届时,金银、粮食、女人……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封侯拜将,左拥右抱的未来。

“轰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声响,打断了洪力的幻想。

大地在颤抖。

起初只是轻微的震颤,但很快,那震颤变得剧烈。

军阵中,骚动开始蔓延。

“是骑兵!是骑兵!”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刚才还豪情万丈的洪力。

那条黑线,此刻已经化作了一片奔涌的黑色潮水。无数面黑底金边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宇文”大字,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宇文!

大梁,左骁卫将军,宇文敬!那个号称“西凉虎”,以半胡血统执掌大梁最精锐边军的男人!

他的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三个字。

跑!

必须跑!

步卒在平原上对上成建制的精锐骑兵,尤其还是左骁卫铁骑这种怪物,那不叫打仗,那叫屠杀!

“全军!迎敌!”

洪力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可他的声音在那闷雷般的马蹄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黑色潮水的正前方,一道身影尤为扎眼。

那人身披玄甲,手持一杆丈二长的点金枪,胯下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

正是宇文敬。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点金枪,枪尖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杀!”

一个字,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杀!杀!杀!”

他身后,上千名左骁卫铁骑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他们整齐划一地压下手中的长矛,矛尖如林,寒光闪烁。外围的骑射手已经摘下长弓,冰冷的箭簇对准了前方那片混乱的人海。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第一轮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精准地覆盖了苍天军的前阵。

“啊!”

“噗嗤!”

惨叫声、利刃入肉声,瞬间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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