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黑槊骑军踏泥泞,文善暗棋入许州(1/2)

河南道,汴州节度使府。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个不停,屋檐下的排水渠早就满了,浑黄的水漫过青石板,把庭院泡成了一片泽国。

书房里没点灯,里面一片昏暗。

几个幕僚跪在地上,脑门磕着地砖,那声音听着都疼。

“节帅!不能再犹豫了!黄河决口,阳武、原武几县全完了,流民正往汴州涌,要是再不出兵赈灾,咱们的根基就烂了啊!”

“是啊节帅!还有那个林夜,竟真的拿下了虎牢关!如今朝廷震怒,若是咱们不表态,一旦京师问罪……”

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汴州别驾,这会儿急得胡子上全是唾沫星子。

文善坐在那张紫檀木大案后面,手里把玩着一只玉镇纸。他没穿甲胄,套着件宽松的青布长衫,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看着不像手握三十万重兵的一方诸侯,倒像个不想理红尘俗事的教书先生。

“吵死了。”

文善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地上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文善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型羊皮地图前。

他伸出手指,在这一大片代表河南道的区域上划了一道。

“水淹了,好啊。”

文善笑了,那笑容在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晕开,却让人觉得骨子里发寒,“水来了,地就干净了。那些把持乡里、跟我阴奉阳违的豪强,这场大水能冲走一大半。省得我动手。”

白胡子别驾哆嗦了一下:“可百姓……”

“百姓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淹死一批,明年还会长出来的。”

文善的声音温润如玉,“只要地还在,兵还在,我就还在。”

他转过身,手指略过被洪水淹没的区域,并没有停留在受灾最重的阳武,反而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阳翟。

“那是……”

幕僚们瞪大了眼。

“传令。”

文善把玉镇纸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给杨玄云和摩纳克发急脚递。让他们别在那鸟不拉屎的鄢陵耗着了,赫连屠和樊重那两块烂骨头啃下来也嫌硌牙。全军拔营,给我去阳翟。”

“阳翟?”

别驾傻了眼,“节帅,那地方现在防务空虚,可它不挨着黄河,也不在京畿要道上,去那干什么?而且咱们撤了围,那个萧怀义岂不是……”

“这你就不懂了。”

文善走回桌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也不嫌茶凉,“林夜是一把快刀,现在这把刀插在了皇帝的心口上。萧怀义那个伪君子想当英雄,就让他去当。我去阳翟,不是为了打仗。”

他眯起眼,眼神像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阳翟往西是汝州,往北是洛阳,往东是许州。我这颗钉子钉在这儿,林夜要是南下,得问我答应不答应;朝廷要是想动河南道,得看我脸色;至于萧怀义和袁业……嘿,他们打出狗脑子来,也得防着我这一手黑棋。”

文善放下茶盏,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变得阴鸷无比。

“这天下浑水才好摸鱼。告诉摩纳克,把他那帮野狼喂饱了,这次去阳翟,不用收敛。”

……

鄢陵城外,泥泞的官道上。

大雨还在下,把土路泡成了烂泥塘。一脚踩下去,烂泥能没过脚脖子,拔出来都费劲。

但有一支军队,却走得悄无声息,除了马蹄踩碎泥水的噗嗤声,连个人声都没有。

那是文善手里的王牌,黑槊骑军。

这帮人看着就不像是中原的兵。

清一色的河西大马,比寻常战马高出一头,宽阔的胸肌在雨水中起伏,鼻孔里喷着白气。马背上的骑兵,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铁札甲裹得严严实实,连马头都包着黑铁面帘,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凶光的眼睛。

最扎眼的是他们手里的家伙。

那不是枪,是槊。

白蜡木杆子在大油里浸泡过三年,黑得发亮,韧得能当弓使。槊头足有两尺长,四棱带刃,那是专门用来破重甲的。这玩意儿捅在人身上,是个窟窿;砸在人身上,就是根铁鞭。

杨玄云骑马走在中军,脸色比这天色还阴沉。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鄢陵城,显然对就这么撤走心有不甘。

“老杨,你摆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

旁边传来一声怪笑。

摩纳克也没戴头盔,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和一张典型的胡人面孔。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淌,他也不擦,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脸的亢奋。

“这是乱命。”

杨玄云皱着眉,压低声音,“明明再有三天就能拿下鄢陵,这时候去阳翟,等于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那肉太硬,我不爱吃。”

摩纳克拍了拍挂在马鞍旁的一颗人头,那是前几天刚砍的一个斥候,“节帅这招高啊!阳翟好啊,那地方富得流油,听说娘们儿也水灵。而且离洛阳近,说不定咱们还能去京城那个花花世界转一圈。”

“那是京畿重地!”

杨玄云低喝。

“那又怎样?”

摩纳克猛地一勒缰绳,胯下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他挥舞着手里的重槊,指着前方灰蒙蒙的雨幕,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在我这黑槊之下,哪有什么重地?都是草场!”

身后那一万名沉默的骑兵,像是感应到了主将的杀气,原本沉闷的行军队伍中,隐隐透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钢铁洪流转向西北,避开了洪水泛滥的区域,向着新目标进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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