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蛇（2/2）

她，云岫，现在就是这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刚才如果不是那一下近乎本能的躲藏，现在被叼走、碾碎的，就是她。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抱怨不公。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再被随意捕食——这是此刻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小心翼翼地从树根后爬出来，细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微微颤抖，但三角形的脑袋却警惕地高高昂起，分叉的舌尖快速吞吐，捕捉着空气中一切可能的信息。

危险暂时解除，但这里不能再待了。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

她看向土坑外。那是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灌木丛生，幽暗深邃。

她必须离开这个显眼的巢穴，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藏身。

用细长的身体费力地攀上坑沿，云岫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出生”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茂密的草丛阴影之下。

草丛很高，足以淹没她细小的身体。她贴着地面，利用一切可以遮掩的物体——落叶、石块、倒木的阴影——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方向是随机的，但远离巢穴和血腥味是唯一的目标。

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阵阵袭来。破壳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刚才极度的紧张更是雪上加霜。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沿途，她看到了一些东西：一队巨大的、堪比她身体粗细的蚂蚁扛着不知名的虫尸匆匆爬过；一片看似普通的苔藓，在她爬过时突然弹出细小的触须，试图缠绕她，被她惊险地躲开；一具只剩下空壳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虫尸体，暗示着更隐秘的猎食者……

危机四伏。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丛散发着怪异甜香、颜色妖艳的蘑菇时，头顶上空极高的地方，突然传来了破空之声！

那声音并非鸟类扑扇翅膀的动静，而是某种更加锐利、更加迅疾的呼啸。

云岫几乎是本能地僵住，瞬间将自己缩进一片巨大的、干枯卷曲的落叶之下，只留一丝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两道流光，一青一紫，自遥远的天际划过，前一后，速度快得只在她冰冷的视网膜上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残影。它们散发出的气息，哪怕隔得如此之远，也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和渺小，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是……什么？

她的心脏狂跳，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紧接着，一个清越的男声仿佛穿透了云层，带着一丝冷意响起，虽然遥远，却奇异地清晰传入她耳中：“妖女！窃我宗门至宝，还想逃往万妖岭不成？”

“咯咯咯……”另一个娇媚却带着凌厉的女声响起，声音如同玉珠落盘，却隐含杀气，“凌霄宗的牛鼻子，追了三天三夜还不放手，真当老娘怕了你们这些伪君子？这‘蕴神珠’合该与我有缘！”

话音未落，那道紫色流光猛地一顿，似乎向后挥洒出什么。顿时，一片绚烂的光霞在空中爆开，隐约可见莲花虚影绽放，与紧追而至的青色流光狠狠撞在一起。

“轰！”

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冲击波荡开。高空中的云气被搅动，一股强大的气流余波向下压来，吹得林间树木哗哗作响，落叶纷飞。

云岫藏身的枯叶都被吹得掀开了一角，她死死扒住地面，才没被卷走。

那两道流光在空中短暂纠缠，法术碰撞的光晕即使在大白天也清晰可见，金铁交鸣之声隐约传来。几个呼吸后，似乎是那青衣人占了上风，紫色流光略显黯淡，不再恋战，加速向着更加幽深的山脉深处遁去，青色流光紧追不舍，瞬息间便消失在天边。

一切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远超她理解范围的追逐战只是一场幻影。

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韵，以及那清晰的对话……

凌霄宗？万妖岭？蕴神珠？妖女？牛鼻子？

一个个词汇砸进云岫的脑海，结合那飞天遁地、施展神通的手段，一个她既陌生又隐隐有所猜测的世界图景，缓缓勾勒出来。

修仙界。

这里，是能够修炼长生、追逐大道、掌握超凡力量的修仙世界！

而她，穿越成的，似乎正是这个世界底层中的底层——一只刚刚破壳、血脉斑杂、位于所谓“万妖岭”边缘地带的小蛇妖。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任何兴奋，反而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在这样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只会更加赤裸和残酷。凡人国度或许还有律法秩序，但在妖兽盘踞的荒山野岭，力量就是唯一的真理。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追逐，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彻底刺破了她心中或许还存在的一丝侥幸。她之前的敌人是巨鸟、是虫豸，而这个世界真正的强者，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之力，追星赶月。与那样的存在相比，她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迫切。不是为了称王称霸，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有尊严地、不被随手碾死地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草木和泥土的味道，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高天的威压余韵。她重新缩回阴影里，继续向前爬行，但那双蛇瞳中的光芒，却比之前更加坚定，也更加冰冷。

终于，在小心翼翼前进了不知多久，天色开始变得昏暗时，她发现了一个可能适合藏身的地方——一段巨大的、已经腐朽中空的枯木，一端埋在厚厚的落叶下，入口狭窄，仅容她这样的大小通过。

她警惕地在周围徘徊了许久，舌尖不断探测，确认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才迅速钻了进去。

枯木内部空间不大，干燥，充满了木头腐烂的味道，但很隐蔽。

云岫盘缩在最深处黑暗的角落，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极度的疲惫涌上，但她不敢真正睡去。

外面，林间的夜晚开始苏醒，各种窸窣、鸣叫、低吼声比白天更加活跃，也更加危险。

她盘缩着，小小的身躯在广阔的未知世界里，渺小如尘。

穿越成蛇，开局地狱难度。没有传承，没有帮手，只有冰冷的生存法则。

云岫抬起头，透过枯木的缝隙，能看到一丝微弱的星光。那双刚刚诞生不久的、还带着些许懵懂的蛇瞳里，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不管前路如何，不管这穿越背后有什么，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然后……变强。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