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淬火之后(1/2)

培训中心那面占据整墙、边框包裹着冰冷不锈钢的落地镜,如今已成了苏颜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伙伴”,或者说,是一位沉默而严苛的“审判官”。

它不再仅仅被动地映照出她年轻姣好的五官与经过刻意塑形后愈发玲珑有致的身段,更像是一面具有魔力的、无情的透镜。

将她每一次因肌肉极限拉伸而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每一次因精神疲惫而导致的瞬间眼神游离、乃至每一分未能完全达到范媤垚所定义的“高级感”与“星味”的姿态偏差,都清晰地、残酷地放大、剖析,无所遁形。

为期数周、精确到分钟的高强度、闭环式训练,如同一场持续不断的、精准而酷烈的锻造过程。

将她原本属于“苏颜”这个独立个体的、带着生命毛边和个性棱角的原生形态,硬生生地、不容抗拒地塞进一个名为“明星”、实为“商品”的、标准化的、光洁而冰冷的模具里。

无论是肌肉深处反复累积、如同潮汐般涨落的酸胀痛楚,还是精神意志被反复拉伸、挤压、重塑所带来的那种更深层次的疲惫。

如今都已从最初尖锐刺骨的形态,逐渐变得钝化,沉淀为一种如影随形的、嗡嗡作响的背景音,几乎成了她新陈代谢的一部分。

她甚至开始有些病态地“习惯”了这种被外部力量强行“塑造”的感觉,习惯性地将那个会因不公而委屈、会因脆弱而渴望依靠、会因孤独而渴望被理解的、真实的自己。

深深地、牢牢地锁进心底那个用理智和倔强浇筑的最隐蔽、最坚固的角落里,并在门外贴上“闲人免进”的封条。

当小文驾驶的那辆熟悉的、如同黑色移动堡垒般的奔驰保姆车,再次将她送回那栋位于幽静别墅区、在夜色中灯火通明却难掩内在空旷与冷清的三层别墅时。

窗外的夜色已然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她拖着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微弱抗议的躯壳,缓慢地踏上那架连接着一楼客厅与二楼私人空间的旋转楼梯。

铺着柔软地毯的台阶此刻踩上去却如同陷入某种无形的、粘稠的介质,每一步都需要耗费额外的力气去挣脱。

就在她几乎要被纯粹的生理疲惫淹没时,被随手扔在柔软床铺上的手机,在极度寂静的卧室里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亮起的冷光,在昏暗中刺目地跳跃着。

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凉的手,猝不及防地轻轻攥了一下,呼吸也随之漏掉了一拍——李慕阳。

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依旧带着那股子仿佛浸入骨髓的、属于上位者的慵懒与漫不经心,但倘若屏息细听,似乎又掺杂了一丝与往常纯粹评估货物时不同的、更加难以捉摸的、近乎探究的细微波动。

“在别墅?”他问得极其直接,省略了所有可有可无的寒暄与铺垫,仿佛这只是一次最寻常不过的日常确认。

“嗯。”苏颜的回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干涩的喉咙里挤压出的单音节,带着高强度用嗓训练后无法完全掩饰的沙哑痕迹,像被砂纸打磨过。

“我半小时后到,有点事,需要和你谈谈。”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不是询问,而是不容置疑的告知,是既定行程的通知。

话音刚落,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单调而急促的“嘟嘟”忙音,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询问细节、酝酿情绪或是积蓄勇气拒绝的余地。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宣告通话终结的忙音,苏颜握着那尚存一丝他话音余温的手机,在柔软的地毯中央站立了许久,仿佛一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的琉璃人偶。

窗外的月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而朦胧的光影,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那股茫然与紧绷。谈谈?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是来通知她下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工作日程”,或是某个需要她配合演出的“商业戏码”?还是觉得她这个“挡箭牌”近期表现不够称职、不够“物超所值”,需要再次进行面对面的“提点”与“敲打”?

亦或是……像范媤垚在某些时刻,会用那种混合着怜悯与算计的复杂眼神,偶尔暗示的那样——

金主对他所拥有的、颇具观赏性的“物品”,产生了某种短暂的、需要及时安抚或疏解的“兴趣”?

各种杂乱无章、带着尖刺的念头,如同深海底部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的冰冷气泡,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又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压下去,徒留一片混乱的泡沫。

她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穿衣镜前,目光落在镜面里那个穿着简单灰色训练服、脸色因疲惫而显得苍白、唇色淡薄,唯独那双眼睛。

在经历了反复锤炼后,沉淀下一种被强行磨砺出的、不肯轻易熄灭的韧劲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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