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枣香里的人情冷暖(1/2)

日头刚爬过塬顶,晒得黄土坡暖烘烘的。福英揣着五个月的身孕,动作略有些迟缓地跟上婆姨们的脚步,蓝布衫的衣襟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肚兜。

“福英,你慢些走,别跟我们这些利索人比。”前头的二婶回头喊她,手里的竹篮晃悠悠撞着胯骨,“你男人有财守报亭有工钱,你本就该在家歇着,偏要跑来遭这份罪。”

福英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嘴角弯出个温和的笑:“二婶说的是,可家里花销大,娃出生还得置备不少东西。这狗头枣晒干了能卖好价钱,多摘点,有财也能松快些。”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里有对新生命的期待。

三嫂挎着篮子从旁边挤过来,指尖灵巧地在枣树枝头拨弄,红玛瑙似的狗头枣便簌簌落进篮里:“要说这枣,还是咱这坡上的地道,肉厚核小,城里人格外稀罕。去年我卖了两筐,给娃扯了身新棉袄呢。”

“可不是嘛!”旁边的杏花接话,声音脆生生的,“我家那口子总说,女人家挣点私房钱,腰杆都硬气。福英,你摘不动了就吱声,咱姐儿几个帮你拾掇。”

福英笑着应下,踮脚去够头顶一串饱满的枣子。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动了一下,她动作一顿,轻轻拍了拍肚皮:“慢点哦,娘给你挣买糖的钱。”

二婶瞥见她这模样,叹口气:“真是个要强的。来,这枝低,你摘这枝。”说着把一根挂满枣子的树枝往她面前拉了拉。

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婆姨们的脸上、手上,也落在竹篮里渐渐堆高的枣子上。风吹过,带来枣子的甜香,夹杂着女人们的说笑声。

“福英,你看你篮里都半满了,比我还快呢!”三嫂打趣道。

福英喘了口气,脸颊透着红晕:“多亏你们让着我。等卖了钱,我请大伙吃扯面。”

“那可说好喽!”杏花笑得眉眼弯弯,“要放两大勺油泼辣子!”

坡上的枣树枝被摘得沙沙响,红透的狗头枣滚落的声音,女人们的闲话家常,还有福英偶尔对着肚子低语的温柔,都融进了这暖融融的秋日里。

篮里的枣子越来越沉,像装着沉甸甸的希望,坠得竹篮带子在肩头勒出浅浅的红痕,却没人喊累——毕竟,每一颗枣子,都是给家里添的暖,给娃攒的福。

日头升到半空,晒得青石板路泛着热气,蒸得人鼻尖冒汗。福英赶着家里那辆旧马车,车斗里铺着粗布,满满当当堆着晒干的狗头枣,红得发亮,透着甜润的香气。她扶着车辕,挺着五个月的身孕,青布夹袄的衣襟被风掀起一角,腰杆却挺得笔直,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也只是抬手用帕子随意抹了抹。

马车刚拐进县城的街口,就听见有人喊:“这不是有财家的福英吗?赶着车卖枣呢?”

福英抬头,见是孙有财的堂姐孙玉芬,穿着月白色缎面旗袍,手腕上戴着赤金镯子,鬓边还簪着朵珠花,身边跟着个打扮光鲜的妇人,穿洋布裙,脚下是锃亮的皮鞋,想必是她常挂在嘴边的省城亲戚。福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挤出笑容:“玉芬姐,是呢,自家坡上摘的狗头枣,拿来城里换点银元,给娃攒点接生的钱。”

孙玉芬几步走到车边,伸手抓起一把枣子搓了搓,挑眉道:“哟,这枣看着不赖,肉挺厚。我这亲戚从省城来,少见乡下特产,正好让她尝尝鲜。”

福英心里清楚,孙玉芬向来爱占小便宜,可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驳面子。她从车斗里摸出个粗布小袋,捡了些中等个头的枣子装进去,递过去:“姐,那你拿这个给亲戚尝尝,不值啥钱,就是点心意。”

谁知那省城亲戚却不接,径直走到车斗边,弯腰就扒拉起来。她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枣堆里翻来翻去,专挑那些最大最红、颗颗饱满的,嘴里还念叨:“乡下的枣就是实在,比省城铺子卖的甜,还不带掺假的。”

孙玉芬在一旁煽风:“亲戚难得来一趟,多拿点不妨事,福英家有财在报亭挣工钱,还缺这点枣钱?我亲戚能看上,是给你家面子。”

福英看着她把自己精心挑选、准备卖好价钱的上等枣子大把往随身的漆皮包里塞,心疼得像被针扎。那些枣,是她顶着日头摘了半个月,夜里就着油灯连夜晒干的,每一颗都浸着汗。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姐,这上等枣我是要换了给娃攒衣裳钱的,要是尝鲜,刚才那袋就够了。”

“瞧你说的!”孙玉芬脸一沉,“不就是几把枣吗?你家有财在报亭挣着现大洋,还差这点?我亲戚难得看上,你还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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