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口老高粱里的声音(2/2)

村口不远处,靠近那片因早年过度开采而灵气稀薄、如今已近乎荒芜的坡地边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株老高粱。它看上去半枯不活,秆子歪斜着,仿佛随时会折断,叶子蔫黄缺乏生机,在傍晚微凉的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格外可怜又顽强。

村里老人都说这高粱有点邪性,据说在他们爷爷那辈就在这儿了,几十年风雨,不见它死,也不见它好好生长,结出的穗子永远是干瘪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当它是个不吉利的摆设,没人愿意靠近,更没人管它死活。

林晓枫走到老高粱旁边,像是找到了同类般,一屁股坐在它裸露在地表、盘根错节的根茎旁,背靠着那干枯粗糙的秆子。一股微凉的、带着植物特有苦涩的气息传入鼻腔。

“老伙计,还是你好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这株注定不会回应他的植物倾诉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迷茫,“无欲无求,不用管什么kpi考核,也不用担心头顶那片瓦会被收走……就站在这里,看着日升月落,听着风来雨去,啥也不用想,啥也不用争……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在这里站着,直到天荒地老,该多好……”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从土地公那堪比上市公司ceo的绩效考核,说到张三家母猪产后护理如何影响了全村信仰gdp,再说到自己那f级异能的鸡肋,以及对这个“卷”字当头世界的无所适从。夕阳将他落寞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印在荒芜的土地上,与老高粱歪斜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而他并未察觉,在他靠上去的那一刻,在他毫无保留地倾吐着内心的烦恼与渴望“静止”的意念时,身后那株半枯的老高粱,最顶端那片微微泛黄、边缘卷曲的叶子,几不可查地、如同沉睡者被惊醒般,轻轻颤动了一下。那颤动极其微弱,仿佛只是被风拂过,但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韵律。

夕阳彻底沉下了西山,最后一点余晖像是吝啬鬼收起的金币,天边只留下一抹敷衍的、正在迅速褪色的橘红。荒地上的风失去了白日的温和,带上了夜的凉意,呜呜地吹过,卷起几缕尘土,也吹得那株老高粱干枯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簌簌”的、如同老人低语般的声音。

林晓枫还靠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破麻袋。心里的郁闷非但没随着倾诉排解出去,反而因为胃里空空如也,更添了几分火烧火燎的烦躁。他拧开手里喝剩的半瓶冰红茶——那是他出门前从小卖部买的,最便宜的那种。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早已蒸发殆尽,只剩下黏腻的糖分残留。

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过于甜腻的液体混杂着香精的味道冲击着味蕾,非但没能解渴,反而像是一层劣质的糖浆糊住了喉咙,让他更觉不爽。

“唉,你说这算什么事儿?”他晃了晃手里那半瓶浑浊的褐色液体,对着老高粱继续吐槽,仿佛它是这世上唯一能理解他(或者说,被迫听他唠叨)的存在,“贡献度……信仰……说得那么玄乎,不就是变着法儿让人卷吗?以前在学校卷成绩,出了社会卷业绩,现在好了,连对神仙的态度都要卷出花样来!王大爷那表格做的,那数据分析,我看玉皇大帝开天庭年终总结大会都用不上那么精细的ppt!他老人家直接托梦给会计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