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道之所在（2/2）

天空之中，那幅浩瀚无垠、仿佛承载了一个文明灵魂的烟火长卷，依旧在以一种舒缓而坚定的韵律缓缓流淌、舒展。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刺目欲盲的神圣光芒，也没有释放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气息，只有一种如同亘古大地般厚重坚实、如同母亲温暖怀抱般包容抚慰的磅礴意韵，在万神广场的每一寸空间里无声地弥漫、渗透。那由万千观礼者心念汇聚而成、闪烁着情感微光的意念长河，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如同朝圣般融入画卷之中，使得画卷内的每一幕场景、每一个人物都仿佛被注入了真实的生命活力——那市井的喧嚣鼎沸仿佛就在耳畔，那深海的静谧蔚蓝仿佛触手可及，那书斋孤灯下的执着身影仿佛能与自己对话，那田间地头滚落的汗珠仿佛能砸在自己的心坎上……这一切，都以一种超越视觉的真实感与蓬勃的生命力，持续不断地、深情地叩击着、浸润着每一个凝视它的灵魂。

广场上，那因极致共鸣而产生的低声啜泣、发自肺腑的感慨叹息、以及那种被深深触动后、沉浸在自身情感与思考中的集体静默，交织成一片奇异而庄重、充满了人性温度的氛围。许多人的目光依旧痴痴地、近乎贪婪地仰望着天空，仿佛在那流动的画卷中，不仅看到了自己或艰辛、或平凡的过往影子，更窥见了琐碎生活背后蕴藏的坚韧意义，以及某种超越个体痛苦与局限的、属于整个族群血脉相连的集体记忆与文明之美。

这与之前圣子阿尔特留斯展现那纯粹而冰冷的神迹后，广场上充斥的狂热崇拜、敬畏战栗以及精神被绝对力量压制后的压抑气氛，形成了从内核到表象都极其鲜明、甚至可以说是截然对立的对比。

评委席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又暗流汹涌，充满了理念的无声交锋。

几位西方体系的评委，尤其是那位身披猩红枢机主教长袍的老者，脸色已然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积郁的乌云，几乎要滴出墨汁来。他放在光滑玉质桌案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白皙的皮肤下，青筋因极度用力而虬起，指节因紧绷而失去了血色，显得异常苍白。他无法理解，从灵魂深处就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在他那由千年教义构筑、坚信唯一真神、信仰必须绝对纯粹且指向明确的认知体系里，神威当如狱如海，令人敬畏臣服，信仰必须经过严格引导与规范，岂能如此“泛滥”、如此“不设防”？这种掺杂了太多凡人脆弱情感、个人记忆乃至欲望的所谓“共鸣”，在他眼中，简直是对神圣秩序最彻底的亵渎与颠覆！

“混乱！这是彻头彻尾的混乱与无序！”他几乎是从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挤压出这句充满愤懑与否定的话语，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受伤的野兽在低咆，“情感的迷雾，如何能指引众生走向唯一的真理之光？这根本不是与神只的共鸣，这是一场……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凡人弱点的、大规模的情感煽动与迷惑！”

他身旁那位戴着金丝眼镜、一向以理性冷静着称的卷胡须学者，此刻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结，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思维迷宫。他徒劳地尝试调动自己毕生所学的所有逻辑工具和知识体系，去解构、去分析那幅长卷的能量构成，去量化那心念光河的信息熵值，却发现以往无往不利的理性标尺，在此刻完全失灵，如同丈量大海的深度却用了一把裁布的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