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情怀（1/2）

然而，林晓枫脸上并未露出任何被冒犯的不悦或是被问住的慌张。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姿态。他轻轻晃动着手中温润的白玉酒杯，看着杯中那琥珀色的酒液沿着杯壁缓慢滑落，形成一道道被称为“酒泪”或“酒脚”的优美弧线，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而深邃，如同古井无波，看向那位举着炼金仪器的菲利普勋爵，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了某种本质差异的了然笑意，用清晰、从容且带着一种文化自信的语调回答道：

“勋爵阁下，您的问题，很有趣，也很有代表性。”

他微微停顿，让话语在弥漫着酒香的空气中沉淀，如同酿酒需要时间，智慧也需要片刻的静默来彰显其分量。

“但是，请允许我直言，”他继续道，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我们华夏，传承了数千年的品酒之道中，真正顶级的美酒，其价值，度量的从来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您手中仪器所能显示的那些……冰冷的数字。”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宾客，仿佛在阐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真理：

“我们度量的，是饮者端起酒杯那一刹那的心境，是酒入愁肠后化作的相思泪或英雄血，是三五知己相聚时的豪情万丈与意气风发，是月下独坐、对影成三人时的那份宁静与淡泊。这杯中之物，在我们看来，小可映照方寸之间的悲欢离合，大可窥见天地万物的运行法则。它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能承载多少复杂而真挚的情感，能引发多少跨越时空的共鸣与思考，能带给灵魂多少慰藉与启迪。这一切，又岂是区区几个僵硬的数字，可以界定、可以衡量的呢？”

一番话，如清泉流淌，如古琴轻拨，没有激烈的辩驳，只有一种源于悠久文明积淀的、超然的哲学思辨与价值宣言。那位菲利普勋爵举着炼金仪器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困惑，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思。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闪烁着冰冷光芒、或许正跳动着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字的仪器，又抬头看了看杯中那看似简单、实则内蕴无穷宇宙与人生况味的琥珀色液体，一种巨大的认知落差和文化冲击，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缓缓收起了那件精致的炼金仪器，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林晓枫，以及在场众人，郑重地举杯示意：

“林先生，您的话……如醍醐灌顶，令我汗颜。是我……是我过于执着于表象和工具，反而忽略了本质。受教了。这杯酒……确实，无法，也不该，用任何数字来衡量。我敬您，敬这无法度量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