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广场舞之夜（1/2）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中带着点轻飘飘的感觉，开始在这些老人们的四肢百骸弥漫开来。原本因为常年田间劳作、家务拖累而僵硬酸痛的腰腿关节，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那熟悉的滞涩感似乎减轻了不少；脑子里那些纠结了几十年的家长里短、儿女琐事，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变得遥远而模糊；再看周围一起跳了几十年舞的老伙伴，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似乎都变得可爱顺眼了许多，连平时最不对付的刘老头，此刻看起来都眉清目秀的……

然后，令人瞠目结舌、足以载入桃源村史册的一幕发生了。

喝了那“仙酿”的几位大爷大妈，舞姿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堪称颠覆性的变化！

王奶奶率先放下了她那标志性的、略显僵硬的十六步甩手动作。她闭上眼，脸上浮现出一种少女般的迷离微笑，双臂如同月光下的垂柳般，开始轻柔而毫无规律地摇曳，脚步虚浮踉跄，却偏偏带着一种奇异的、发自本能的韵律，仿佛一位遗世独立、在自家后院对月抒怀的……老年仙子。

张大爷更是彻底抛弃了被他跳了十几年依旧如同广播体操般标准的扭胯。他猛地张开双臂，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打到旁边的舞伴，像是要拥抱整个夜空，拥抱那轮明月，脚步跌跌撞撞，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却总能在即将失去平衡、引得旁人惊呼时，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近乎滑稽却又莫名流畅的旋转稳住身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欢快的小调，眼神涣散而陶醉。

而始作俑者李大爷，更是瞬间化身舞林至尊，无师自通地施展出了一套融合了醉拳的虚浮、太极的圆融、以及他自己天马行空自由发挥的迷幻步法。他在人群中如同游鱼般穿梭，时而单腿独立，金鸡报晓（虽然身子晃得厉害），时而又猛地俯身，来一个类似懒驴打滚的动作（他自我感觉是飘逸无比的贴地滑步），引得周围那些没喝酒的舞伴们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实在憋不住的低笑声。

整个广场的画风，在几分钟内，从原本整齐划一（相对而言）、充满生活气息的广场舞，瞬间切换成了大型老年迷幻即兴蹦迪现场。动作毫无章法，群魔乱舞，却充满了某种沉浸式的、抛弃了一切世俗束缚的、纯粹发自灵魂深处的快乐和释放。没喝酒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想笑又怕伤了老伙伴们的面子，只能拼命忍着，只觉得今晚的广场舞，格外……超现实，也格外的……有感染力？甚至有几个没喝酒的，看着他们那忘我的样子，自己的手脚也不知不觉跟着那迷幻的节奏胡乱摆动起来。

终于，一曲终了，音响里传来了下一首曲子前那短暂的空白。

往常这时候，大家该擦汗的擦汗，该喝水的喝水，互相调侃着刚才谁又跳错了动作，准备收拾收拾散场，各回各家。

但今天，喝了那“迷糊汤”的几位，却依然沉浸在那种微醺（或者说，是某种成分复杂的轻度中毒）带来的奇妙状态里，意犹未尽，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幸福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