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扎根何处（1/2）

省城的冬日，难得地露出了清澈的蓝天。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省农业厅科技处的办公桌上，映照着刚刚印发的红头文件——《关于在全省开展农业技术适应性推广试点的通知》。林枫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及“方案主要执笔人”之列。这份沉甸甸的文件，标志着他数月来的心血得到了最高层面的确认，也意味着他个人在省厅的舞台上，赢得了一个重要的席位。

消息传开，祝贺与探询接踵而至。王处长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带着难得的轻松与期许：“小林，干得不错！厅长对你很认可。试点工作马上要启动，担子不轻，好好干！”处里的同事，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隔阂似乎消散了不少。

然而，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面前，林枫内心那个关于去留的抉择，却愈发尖锐和紧迫。省厅的平台、参与制定全省政策的机会、来自高层的认可……这一切都像强大的磁石，吸引着他留下。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在这个更广阔的天地里，将“适应性推广”的理念播撒到全省，影响千千万万个“城关镇”和“石头坳”。

可每当夜深人静，省城的喧嚣褪去，另一种呼唤便在他心底响起。那是苏念卿在油灯下写信的侧影，是小陈摆弄发明时专注的眼神，是石头坳老支书信任的托付，是青峰县山坳里那些期盼改变的面孔……那片他熟悉的土地，那些他倾注过心血的地方，仿佛有着更深的根系，牵绊着他的灵魂。

他再次铺开信纸，这一次，他没有倾诉工作的进展，而是将内心最深处、最艰难的挣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苏念卿面前。

“……念卿，省厅的试点通知已经下发，我名列其中。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我似乎触摸到了曾经梦想的、能影响更广阔天地的可能。留在这里，前路清晰而充满挑战。可是，每当我闭上眼，看到的却是城关镇的灯火，是你和小陈，是那些在田埂上、在夜校里努力的人们。我的根，似乎更深的扎在了那里。我究竟该扎根何处？”

这封信写得异常艰难，字里行间充满了彷徨与不舍。他知道，这个决定不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在焦灼的等待中，林枫强迫自己将精力投入到试点启动的准备工作中。他参与制定试点地区遴选标准，细化支持政策，筹备全省动员会议。繁忙的工作暂时压制了内心的纷乱，但那个根本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

几天后，苏念卿的回信到了。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厚。

林枫几乎是屏着呼吸拆开了信封。苏念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沉静而温暖的笔触，描绘了一幅城关镇冬日的生活长卷。

她写夜校里，学员们围着新到的、林枫从省城寄来的农业科普挂图，热烈地讨论着；写小陈在他的“工作室”（其实就是柴房一角）里，如何克服困难，终于让那个温度报警器在育苗试验中发挥了作用，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报警，却让整个小组欢欣鼓舞；写公社书记如何找到她，商量着能否将夜校“妇女互助小组”的经验，在开春后向更多生产队介绍；写她自己如何在寒冷的冬夜，就着灯火，阅读林枫寄来的省厅文件和资料，努力理解他正在面对的那个更广阔的世界。

“……林枫，”她的笔迹一如既往的工整而有力，“我常常想起你离开地区去省城前，我们之间的那次谈话。你说，你的根，在需要技术的土地上，也在有我等待的小院里。这句话，我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