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鼠语者(2/2)

「回主人,女童除却此项,言行与寻常五岁稚童无异,略显怯懦。」

「其父赵大,腿伤未愈,卧病在床。其母李氏,操持家务,偶尔接些缝补浆洗的零活,家境贫寒,邻里皆言其家老实本分。」

「慈幼局老局丞前日又送过一次米粮,对其家颇多照拂。」

背景干净,看似寻常。

这就更加凸显了那女童天赋的诡异与珍贵。

吴怀瑾沉吟片刻。

这样的人才,或者说,这样的 “工具”,绝不能放任在外,更不能被他人察觉利用。

“酉影,”

他下达指令,

“今日入夜后,你想办法,让那老局丞‘偶然’发现赵家即将断炊,且赵大伤势有恶化之兆。”

“然后,引导他明日一早,再来清晏殿求助。”

他顿了顿,补充道:

“做得自然些,就像他发自善心,主动想起本王之前的‘仁善’一般。”

「奴明白。」

酉影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切断与酉影的联系,吴怀瑾的思绪又转向了那只正在地下密室中浸泡药浴的 “马”。

那密室的药汤是用十几种草药熬的,此刻该还冒着热气。

午影的恢复速度尚可,但经过昨夜疾驰与搏杀,仍需时间稳固。

沙蝎宗经此一事,必然警惕大增,胡记香料铺此刻恐怕已是龙潭虎穴,暂时不宜再探。

那么,眼下能动的棋子,除了那只受伤的 “猫” 和即将被引导的 “鼠”,便只剩下……

他的目光投向内殿方向,那里不仅躺着乌圆,更连接着另一处被封印的绝望 —— 静心苑。

吴怀冬这头 “羊”,在 “香饵” 的持续喂养下,精神已处于一种危险的平衡状态,对那井下存在的感应也愈发清晰。

是时候,再给她一些刺激,让她去 “听” 得更清楚些了。

他缓缓闭上眼,分出一缕神识,通过酉影的 “洞观羽”,悄然投向那座荒寂的宫苑。

静心苑内,光线昏暗。

梁上挂着的旧灯笼破了个洞,风灌进去,晃得影子忽明忽暗。

吴怀冬依旧蜷在角落里,身上裹着那件吴怀瑾 “赏赐” 的深青色棉袍,怀中紧紧抱着那个早已空了的、曾经装过 “清魂露” 的小瓷瓶。

棉袍上沾了些墙角的灰,她却像没察觉,只把瓷瓶贴在胸口。

她的眼神空洞,望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能看穿石壁,直抵地底深处。

嘴唇不时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重复着某个冰冷的指令,又像是在贪婪地回味着那 “香” 带来的片刻麻痹。

就在这时,那阵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意念,再次不期而至,冰冷而清晰:

「地脉…… 流动…… 紊乱…… 冷宫……‘心跳’…… 加快了……」

吴怀冬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身子晃了晃,差点从墙角滑下去。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瓷瓶,指甲与瓷器摩擦发出刺耳的轻响。

加快了?

冷宫那边…… 封印真的不稳了吗?

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扭曲兴奋的情绪,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投下石子。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沉入脚下,努力去捕捉那丝被引导感知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能量震颤……

额角渗出细汗,她却浑然不觉,只咬着下唇,生怕漏了半点动静。

清晏殿内,吴怀瑾 “看” 着她那副专注而痛苦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很好。

恐惧与渴望,永远是驱使猎物前进的最佳鞭子。

他切断了与静心苑的连接,重新将注意力拉回眼前。

殿内烛火不知何时已被云袖进来悄然点亮,昏黄的光晕驱散着暮色带来的昏暗。

烛芯偶尔爆个火星,落在烛台的铜盘上,灭得飞快。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

案上,他午后所写的《清静经》墨迹已干,工整的字迹透着一股与他病弱表象不符的沉静力量。

他提起笔,却并未在经书上续写,而是另铺开一张素笺。

素笺是上好的宣纸,摸起来软乎乎的,带着点纸浆的白。

笔尖蘸墨,悬于纸上,略一沉吟,随即落下。

他画的并非花鸟虫鱼,也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幅极其简练的构图 —— 一间简陋的屋舍,墙角蹲着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身影周围,点缀着几个更小的、如同墨点般的影子。

画毕,他放下笔,看着这幅意蕴莫名的画,眼神幽深。

墨汁还没干,在纸上晕开一点,像个没藏好的小秘密。

鼠穴已现,猎手需耐心布网。

而明日,当那只被 “偶然” 引导而来的老局丞,再次踏入这清晏殿时,便是他将这新发现的 “鼠语者”,悄然纳入掌中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