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借势(1/2)

晨光,并未给静心苑带来多少暖意。

吴怀冬坐在那张冰冷的梳妆台前,台上放着一面边缘泛着绿锈的铜镜。

镜面模糊,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

头发干枯如乱草,昔日流转的眼波如今只剩两潭死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

这具皮囊,曾经是她最得意的武器,如今却成了她耻辱的烙印,也是她仅剩的……资本。

老嬷嬷送来的早膳依旧摆在门口,已经凉透,凝结出一层油皮。

她没有去动。

昨夜东宫方向的隐约骚动,她听见了。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混乱的声浪,像针一样刺破死寂,让她久违地感知到这座皇宫依旧“活着”。

只是那鲜活,与她无关。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梳妆台粗糙的木纹。

触感让她想起昨夜,那几块柔软棉布的细腻,和那两瓶丹药冰凉的瓷壁。

清晏殿……

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滚过,带着一种淬了毒的复杂。

她知道自己被监视着,无时无刻。

那双眼睛,或许此刻就悬在她的头顶,看着她对镜自怜,看着她挣扎求生。

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那把她平日里用来束发的、最普通的木梳。

梳齿划过打结的发丝,带来细微的刺痛。她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梳理着。

动作生涩,僵硬。

这不是她。

大夏最耀眼的七公主,身边永远围绕着最灵巧的宫女,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该被精心打理,缀满珠翠。

可现在,只有她自己,和这把破木梳。

镜中人的眼神,空洞之外,渐渐渗入一丝别的什么。

不是怨恨,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计算。

他在看着她。

她知道。

她就是要让他看到。

看到她的狼狈,看到她的顺从,看到她在努力地……“活下去”。

就像他命令的那样。

她停下梳头的动作,目光落在铜镜旁那瓶“宁神散”上。

她伸出手,拔开小巧的瓶塞,倒出一点点褐色的粉末在指尖。

然后,她凑近,轻轻嗅了嗅。

淡淡的草药苦味。

她没有吃。只是嗅着。

她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你给的东西,我收了,我在用。

哪怕只是做样子。

这是一种无声的交流,一种在绝对掌控下的、卑微的试探与回应。

她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极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缓慢地重新凝聚。

不是希望。

是某种更坚韧,也更危险的东西——生存的本能,以及在绝境中重新学会的、戴着镣铐的舞蹈。

清晏殿。

吴怀瑾正在用早膳。

雨过天青的瓷碗里,碧粳米粥温热适口。

云香在一旁布菜,小声说着听来的、关于昨夜东宫“进了贼人”的、已经被修饰过的传闻。

吴怀瑾慢慢喝着粥,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他的神识,却分出了一缕,落在静心苑那面模糊的铜镜上。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那梳头的动作,那嗅闻药粉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她的狼狈,也“看”到了她眼底那丝重新凝聚的、冰冷的东西。

很好。

崩溃之后的重塑,往往比一开始就顺服,更加牢固。

她在学习如何在他制定的规则下生存,如何揣摩他的意图,如何展现她那点可怜的、被允许存在的“价值”。

这正是他想要的。

一只懂得看主人眼色,甚至会主动摇尾乞怜的猛兽,远比一头只知道呲牙咆哮的野兽,有用得多。

他放下粥碗,拿起温热的布巾擦了擦嘴角。

“云袖。”

“奴婢在。”云袖轻声应道。

“更衣,去德妃娘娘宫中请安。”

他吩咐道,语气温和。

云袖微微一怔,殿下平日请安多是傍晚,今日怎的这般早?

但她没有多问,立刻应下:“是。”

德妃宫中,熏香暖融,与静心苑的冰冷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吴怀瑾行礼问安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很快告退,而是陪着德妃说了会儿话,话题多是围绕春日养生、读书心得,言语间带着对母亲的关切与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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