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重审的地契与未枯的老井(2/2)
周老汉看着大屏幕上的备案册,突然老泪纵横,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我就说我爹不会骗我……他走之前说,‘地契要藏在油坊的梁上,将来有难处了,它能作证’。我爬了三次梁才找到,怎么就成假的了?”
赵桐权的目光落在地契角落的一个小墨点上——那是他前世忽略的细节。地契背面,在墨点对应的位置,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民国三十八年,补盖县府章,见证人王木匠”。而根据村里的老档案,王木匠1950年去世前,确实在日记里写过“帮周家油坊补盖地契章”的事。
“这行铅笔字,”赵桐权指着地契背面,“与王木匠日记里的笔迹完全一致,足以证明地契的真实性。”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老井的水,“二十年前,你们为了盖村部小楼,伪造鉴定报告,强占民地,填了全村人赖以生存的老井,这不是‘集体规划’,是滥用职权。”
村委会主任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不知道……是前任主任干的”。周老汉却突然平静下来,从蓝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一小捧黑土:“这是从老井填的地方挖的,还带着水腥气。法官,我不要拆迁款,我就想让村里把井挖开,让后人知道,这儿曾经有口甜水井,有过讲规矩的年月。”
赵桐权看着那捧黑土,突然想起前世周老汉的结局——他在判决生效后大病一场,临终前还攥着那半块井台石,说“井没了,理不能没”。而这次重审,不仅是为了纠正错案,更是为了找回那口被掩埋的“理”。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声音在庭内久久回响,“撤销原判决,确认周老汉对涉案三分地拥有合法所有权;村委会十日内返还土地,恢复老井原貌,并公开向周老汉赔礼道歉;将伪造鉴定报告的相关线索移交监察委调查。”
庭审结束后,周老汉捧着地契,对着赵桐权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像株被压弯的稻穗:“赵法官,谢谢您……让老井能再见天日。”
赵桐权扶起老人,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粗糙得像井台的石头。“是我当年太草率,”他轻声说,“这是我该做的。”
走出法院时,阳光正好,周老汉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蓝布包里的黑土透着湿润的光。赵桐权回头望了一眼再审法庭的大门,突然明白,重审旧案最难的不是找到证据,而是直面自己当年的疏漏——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被轻视的辩解,往往藏着最朴素的正义。就像那口被填的老井,纵然埋在地下二十年,只要肯挖开,甘甜的水终究会涌出来。
他回到办公室,在二十年前的卷宗扉页写下一行字:“法律的尊严,不在永不犯错,而在错了能改;法官的良心,不在判得有多快,而在判得有多准。”窗外的蝉鸣渐渐响起,像在应和,也像在提醒——每一个案件背后,都是鲜活的人生,容不得半点马虎,纵经过二十年,也该让正义归位,让人心安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