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褪色奖状与未凉的热血(2/2)

赵桐权看着教案本上“张小三,今日没来,娘说家里穷,要他去放牛,明日我去劝劝”的字迹,想起前世老太太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怪他们,就是觉得,那些日子像被狗吃了,连个响都没留下。”

“被告,”赵桐权敲了敲法槌,“根据《民法典》第一百八十八条,权利人在诉讼时效期间内持续主张权利,时效中断。原告三十年来每年都去镇政府信访,有记录为证,时效未过。”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更重要的是,这不是简单的欠薪,是欠一位老师的尊严,欠一群孩子的记忆——当年她用这35块工资给学生买课本,自己啃红薯;现在你们用三个亿的地皮款办招待,却让她攥着欠条等了三十年。”

他看向年轻干事:“1764块,按银行同期存款利率算,连本带息是5826块。这点钱,不够你们一顿饭钱,却能让一位老师闭眼时踏实。现在,你们给还是不给?”

年轻干事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得请示领导……”

“不用请示了。”赵桐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助执行通知书,“这是预裁定,十日内不支付,就从你们的招待费里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庭内,“别忘了,老师教我们‘言而有信’,你们是政府部门,更该当榜样。”

庭审结束后,老太太颤巍巍地打开饼干盒,把欠条一张一张拿出来,用打火机点燃。火苗舔舐着纸页,她笑着说:“烧了好,烧了干净。你看这火,亮堂堂的,像当年教室里的煤油灯,照着娃们念书,也照着我走夜路回家……”

赵桐权看着火苗里卷曲的纸灰,突然想起前世老太太的葬礼上,那些她教过的学生都来了,每人手里拿着支蜡烛,排了两里地,像条光的河。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块没烧完的纸角,上面“欠”字的最后一笔还没燃尽,像个省略号——或许,有些亏欠可以弥补,有些记忆,终究会被好好珍藏,就像那些学生记得煤油灯的光,记得李老师冻裂的脚,也记得,迟到三十年的那句“对不起”。

走出法院时,老太太非要把饼干盒塞给他,说里面的借条烧了,盒子空着也是空着。赵桐权接过盒子,触到盒底的凹凸——是老太太用指甲刻的字,歪歪扭扭的“谢”。他突然觉得,这铁皮盒比任何奖杯都沉,因为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用一辈子等回来的公道,和那些没被岁月吹散的,热乎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