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机床与勋章(2/2)
“刘伯伯。”周雅眼眶一热,“您怎么在这里?”
“退休了没事干,就来博物馆当志愿者。”刘师傅放下抹布,指了指那台卧式车床,“这台床子,还是你父亲亲手调试的。当年厂里要评‘金牌机床’,所有人都觉得该给进口的那台德国设备,就你父亲不服,硬是带着我们调了三个通宵,把这台老床子的精度调到了 0.01 毫米以内,最后拿了第一。”
刘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周雅:“这是当年的‘金牌机床’勋章,本该给你父亲的,结果因为那事,一直压在我这儿。现在,该还给你了。”
红布里面,是一枚黄铜勋章,上面刻着机床的图案,背面刻着“1993 年 4 月”。勋章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依旧沉甸甸的。
“那天颁奖,你父亲没来。”刘师傅叹了口气,“王志强拿着勋章上台,说这是‘集体努力的结果’,我们底下的人都憋着气——谁不知道,为了调那台床子,你父亲的手被铁屑烫了好几个泡,晚上就在车间打地铺。”
周雅把勋章紧紧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让她觉得浑身滚烫。她走到车床前,将勋章挂在了车身上的“周春明”三个字旁边。阳光透过车间的高窗照进来,落在勋章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爸,你看。”周雅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对话,“你的机床,你的勋章,都回来了。”
这时,博物馆的讲解员带着一群小学生走了进来,指着那台卧式车床说:“同学们,这台机床背后,有一个关于坚守与清白的故事。三十年前,有位叫周春明的工匠……”
周雅站在人群外,看着孩子们好奇的眼神,忽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坚持。他守护的从来不是那三捆铜线,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个工匠的尊严,一份“做事先做人”的信念。
离开博物馆时,周雅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桐权。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这是王志强的忏悔信,刚从南方寄来的。他说,当年之所以陷害你父亲,是因为赌债缠身,又被你父亲发现了他偷卖铜线的事。他还说,这些年,他每天都能梦到你父亲在车间里看他的眼神。”
周雅打开信封,信纸很短,字迹潦草,却透着深深的悔恨。最后一句写着:“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敢奢求原谅,只希望周师傅的女儿能好好生活,别让仇恨困住自己。”
“我不会恨他。”周雅把信纸折好,放进包里,“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教我的,从来都是如何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如何记恨。”
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云朵像一样飘着。她想起父亲曾说,机床的精度,靠的不是眼睛,是心。只要心是正的,手就不会歪。
现在,她信了。
周雅转身走向公交站,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勋章。她要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要去给父亲的墓碑献上一束花,要去把那个“钟摆不会停”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或许,这就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礼物——不是银镯子,不是奖状,而是一份无论遇到什么,都能挺直腰杆、守住初心的勇气。
车间里的卧式车床还在那里,勋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在对每个路过的人说:别怕,公道或许会迟到,但那些认真生活、坚守本心的人,永远值得被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