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蜂蜡里的毒针与未绝的蜂鸣(2/2)
赵桐权调出当年的现场勘验记录,在附件里找到张手绘的蜂场分布图,图上用红笔圈出35个“染毒箱”,旁边标着“已销毁”,其余28个标着“安全”,绘图人签名是“马德财”,旁边还有两名村民代表的签字。“我们找到了这两名村民,”他补充道,“他们证实马德财确实只处理了有杀人蜂的蜂箱,还连夜帮着转移安全蜂群,手上被蛰了20多个包。”
法庭侧门被推开,一群养蜂人扛着蜂箱走进来,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张黄色的贴纸,画着只小小的中华蜂。领头的老人举起块巢脾,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工蜂:“这是用马大哥保住的蜂种繁的新群!2016年秋天,邻县没处理的蜂场全被杀人蜂毁了,就咱村留下了根!”
赵桐权想起重生前在蜂场见到的场景:马德财戴着草帽坐在蜂箱旁,手里的烟袋锅敲着箱盖,说“蜂跟人一样,得抱团才能活下去”。场边的石碑刻着他写的字:“留得蜂种在,不怕没蜜采”,碑前的石缝里,总插着根被蛰断的蜂针。
“关于经济损失,”赵桐权的目光转向负责人,“省昆虫研究所的评估显示,马德财的及时处置至少避免了120箱蜂群被感染,挽回损失超过30万元。他保住的28箱蜂,当年就产蜜800斤,偿还了部分贷款,这在村财务账上有明确记录。”
马德财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滴在玻璃罐上,顺着罐壁往下淌,在蜂箱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我爹养蜂时总说,”他声音发颤,“蜂是活物,得顺着性子救。杀人蜂就像恶狼,你不打,它就吃了你。”
赵桐权拿起法槌,目光扫过庭内那些蜂尸、照片、爬满工蜂的巢脾,突然想起马德财儿子在论文里写的话:“父亲的斧头,劈的不是蜂箱,是灭顶的灾祸。”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时,阳光透过高窗照在那块爬满工蜂的巢脾上,翅膀振出的金粉在光里浮动,“撤销2016年对马德财的刑事判决,宣告无罪。村委会需公开道歉,并补偿马德财医疗费及蜂群损失共计一万二千元。”
马德财抱起蜂箱盖时,竹篾上的红布扫过玻璃罐,惊得里面的死蜂仿佛动了一下。他走到领头的老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蜂后囚笼,里面的老蜂后已经干瘪,却仍保持着产卵的姿势:“这是咱村最后一只本地蜂后,留着做个念想。”
蜜香漫开来时,赵桐权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17-刑字第154号的照片上,女人站在堆成山的老布鞋前,手里举着只绣着虎头的童鞋,背景是被查封的布鞋摊——这是起“生产销售不合格产品”案,女人却坚称那些布鞋里的“硬纸板”是她用旧布浆的“布壳”,比塑料鞋底更透气,是老辈传下来的手艺。
“下一个。”他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虎头鞋,针脚里的线头蹭在纸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