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焦书脊上的凿痕(2/2)
“因为有人不想让雕版进博物馆。”赵桐权突然调出一份举报信复印件,字迹被水洇得模糊,“2008年6月,周培安曾举报有人倒卖古籍雕版,信里提到‘《天工开物》的活字版被人动过手脚’。而你,”他看向那个干事,“当年负责接收捐赠的清点工作,对吧?”
干事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没敢接话。
“我们找到了周培安的工作日记。”赵桐权将扫描件投在屏上,泛黄的纸页上写着:“7月10日,发现《舟车》篇雕版少了两块,问接收的小李,他说‘可能被虫蛀了’。”日记旁画着个简易的版子轮廓,标注着“边缘有新凿痕”。
苏梅芝突然想起什么,从铁皮盒里又拿出片木片:“这是我从灰烬里捡的,边缘的凿痕很新,不是老周的手法!他刻刀用的是‘双钩法’,痕迹是圆的,这上面是‘平凿’,边缘是方的!”
法庭里的空气像被冰镇过,连呼吸声都透着寒意。赵桐权调出博物馆的入库记录,2008年捐赠的雕版中,《舟车》篇确实缺了两块,登记为“火灾焚毁”。而去年在破获的文物走私案中,恰好查获了这两块雕版,上面的凿痕与苏梅芝提供的木片完全吻合。
“那两块版子,是被人提前偷走了。”赵桐权的声音沉了下来,“火灾是为了掩盖监守自盗的痕迹,而你,苏梅芝,成了替罪羊。”他看向那个文化局干事,“小李,也就是你当年的同事李建军,已经交代了伙同他人盗走雕版、伪造现场的经过,对吧?”
干事的脸瞬间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苏梅芝捧着那半块书脊,指尖抚过“开”字的竖钩,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皱纹往下淌:“老周刻这个字时总说,‘开’就是凿子入土,得有股钻劲。他说我的名字‘芝’是草字头,得像芝草一样,再难也能从石缝里钻出来……”
赵桐权想起重生前的那个雪天,他在古籍修复中心见到苏梅芝,她正用镊子夹着金箔修补焦书脊,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嘴里念叨着“这‘开’字的钩得补得劲点,老周看了才认”。旁边摆着盆新栽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雪。
“判决如下。”法槌举起时,阳光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焦黑的书脊上,“撤销2008年对苏梅芝的判决,宣告无罪。文化局需公开道歉,返还当年没收的雕版残片,并协助修复受损古籍。”
法槌落下的瞬间,苏梅芝将那半块书脊贴在胸口,像抱着块温热的烙铁。王婶递过个保温杯:“这是你让我泡的栀子茶,老周说闻着这味,刻版手不抖。”
茶香漫开来时,赵桐权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09-民字第217号的照片上,男人站在堆成山的老秤杆前,手里举着杆铜星斑驳的十六两秤,背景是被查封的木工作坊——他记得这个案子,男人因“私制不合格计量器具”被罚款,可那些秤杆里,藏着老木匠对“公平”二字最朴素的注解。
“下一个。”他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秤星,铜锈蹭在纸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