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茶烟里的灰烬与未凉的春(2/2)
赵桐权示意法警接过茶叶罐,当庭请茶艺师冲泡。茶汤入杯时,清澈的绿里浮着几丝浅褐,像极了云雾山雨后的颜色。“经鉴定,茶叶确实是2003年明前茶,炒制时间与火灾发生时间吻合。”他看着保险公司代表,“更关键的是,保单受益人是他们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而非林慧兰本人。如果是骗保,她为何不把自己列为受益人?”
这时,法庭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个保温桶。“妈!”他走到林慧兰面前,眼眶通红,“我带了您最爱喝的云雾茶,用后山新抽的泉水泡的。”年轻人转向法庭,举起一份文件,“我是陈阳,现在是省农科院的茶学研究员。这是我爸的日记,里面记着他想扩大茶厂规模,让云雾山的茶走出大山的计划——我妈怎么可能烧了我爸的心血?”
日记摊开在投影屏上,泛黄的纸页上满是茶渍,某一页用红笔圈着:“慧兰说,今年的明前茶要给儿子寄点,他在城里喝不到这么鲜的。”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茶杯,旁边写着“等阳阳毕业,咱们就建个茶叶合作社”。
林慧兰抚摸着日记上的字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皱纹往下淌:“他总说,茶叶要炒得透,人心要捂得热。”她看向赵桐权,声音里带着茶农特有的执拗,“我没骗保,我就是想守着这茶厂,守着他留下的炒茶锅。”
赵桐权拿起法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那些焦黑的茶叶、磨损的茶铲、浸着茶渍的日记,都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的故事。他想起重生前在云雾山见到的场景:林慧兰带着村民重建茶厂,炒茶时总在锅边多放个小板凳,说“老陈就爱坐这儿看火”。
“判决如下:撤销原判决,宣告林慧兰无罪。”法槌落下,声音清亮如泉水击石,“保险公司需在三十日内返还全部保费及利息,并公开向林慧兰道歉。云雾山茶厂的产权归林慧兰所有,相关部门需协助其办理重建手续。”
闭庭后,陈阳扶着林慧兰走出法庭,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林慧兰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片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茶叶——正是赵桐权在卷宗里发现的那片焦黑茶叶。“这是从老陈口袋里找到的,”她轻声说,“他总说,茶叶烧焦了也有焦香,就像日子再难,也得熬出点滋味来。”
赵桐权站在原地,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下,怀里的卷宗仿佛还带着茶叶的清香。他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05-刑字第302号,照片上的男人戴着副断了腿的眼镜,手里攥着本被翻烂的《植物图鉴》,背景是片被推土机铲平的药田。
“下一个。”赵桐权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药田,那里曾长满了柴胡和知母,重生前他去过一次,如今已是座拔地而起的药材市场,只有市场角落的老药农还在念叨:“当年那片田,长的可是能救命的药啊……”
法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应和着那些藏在茶烟、药香里的时光,从未真正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