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褪色的工牌与未凉的初心(2/2)

文件递到顾守业面前时,他的手指抚过老张的签名,突然捂住脸哭了。二十年前他刚满二十六岁,正是厂里重点培养的技术骨干,因为这桩案底,职称评不上,好工作找不着,只能在小作坊打零工,连妻子都因为“丈夫是小偷”跟他离了婚,唯一的儿子至今不愿认他。

“法官,”顾守业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倔强,“我不要赔偿,就想把案底销了。我儿子明年要考军校,政审过不了……”

赵桐权看着那枚褪色的工牌,照片上的青年眼里闪着对机械的热爱,与眼前这个两鬓染霜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写下“被告人顾守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窃工厂财物,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时的笃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

“现在宣判,”赵桐权深吸一口气,敲响法槌,“撤销原判决,宣告顾守业无罪。本院将向相关部门发函,清除其案底记录。”

顾守业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突然对着审判席深深鞠躬,腰弯成了九十度。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他手里的工牌上,照片里的青年仿佛也笑了起来。

庭审结束后,顾守业迟迟没走,他把那枚工牌别回胸前,又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红绳系着的齿轮——正是当年那枚“赃物”的修复版。“我把它修好了,打算捐给厂里的陈列室,底下刻了行字:‘错了能改,才是真本事’。”

赵桐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法院门口,突然在卷宗扉页写下:“法官的笔重千斤,落下时要想清楚——你写下的,可能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风掀起卷宗的纸页,二十年前那页判决书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却仿佛第一次显露出刺眼的重量。赵桐权知道,每一次再审都不是否定过去,而是为了让正义不被时间掩埋,让每个被辜负的初心,都有机会重新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