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病树上的裂痕与未朽的年轮(2/2)
“我赔了!”刘秋果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果枝剪嗡嗡作响,“我把自家的10棵苹果树卖了,换了钱给集体买新苗!那些砍下来的病树,我都烧了深埋,没让病菌扩散!你去看看现在的果园,新栽的烟富苹果长得多好——那是我托人从烟台引进的抗病品种,要是当年不砍,现在连片果树都剩不下!”
法庭侧门被推开,一群果农扛着箱苹果走进来,箱子上贴着“秋果果园”的标签。领头的年轻人捧着个红透的苹果,果皮上印着个小小的笑脸:“这是今年的新果,要不是刘婶当年狠心砍树,哪有现在的好收成?2017年挂果时,我们特意在每棵树上挂了刘婶的名字牌,让树都记着她的好。”
赵桐权看着那箱苹果,想起重生前在果园见到的场景:刘秋果蹲在果树下,用手抚摸着树干上的名字牌,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她总说“树跟人一样,有了病就得狠下心治,舍不得截肢,最后就得丢命”。果园深处还留着当年烧毁病树的坑,她在旁边栽了棵海棠,说“看着它开花,就像病树又活过来了”。
“关于经济损失,”赵桐权的目光转向村委会主任,“省农科院的评估显示,刘秋果的及时处置至少避免了120棵果树被传染,挽回损失超过十万元。她卖掉自家果树的收款凭证显示,共得款八千七百元,全部用于购买新苗,这在村财务账上有明确记录。”
刘秋果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滴在果枝剪上,顺着磨亮的刃口往下淌:“我男人就是种果树累死的,他临终前说‘果子是树的娃,得像疼娃一样疼树’。那些病树就像生了绝症的娃,我砍它们的时候,心比刀割还疼……”
赵桐权拿起法槌,目光扫过庭内那些果树残片、病理报告、红彤彤的苹果,突然想起刘秋果在日记里写的话:“树活一辈子,人活一辈子,都得有股子狠劲——对病害狠,对自己也狠,才能留住生机。”
“判决如下。”法槌落下时,阳光透过高窗照在那箱苹果上,果皮的红晕像抹开的胭脂,“撤销2015年对刘秋果的刑事判决,宣告无罪。村委会需公开道歉,并补偿刘秋果经济损失八千七百元及精神损失费五千元。”
刘秋果抱起那箱苹果时,果枝剪从膝头滑落,剪刃刚好接住个滚出来的苹果,没让它摔在地上。她走到年轻人面前,拿起个最大的苹果,用果枝剪轻轻划开,糖心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你看,这心多甜,跟当年的国光一个味。”
闭庭后,果农们簇拥着刘秋果走出法院,箱子里的苹果香漫了整条走廊。赵桐权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卷宗上的苹果叶仿佛还带着晨露的湿润。他翻开下一本卷宗,编号2016-刑字第097号,照片上的男人站在堆成山的蜂箱前,手里举着块巢脾,背景是被捣毁的蜂箱,地上的蜂蜜在阳光下泛着粘稠的光——这是起“故意破坏集体蜂场”案,男人却坚称自己是在“清除杀人蜂”,那些外来物种已经咬死了他养的本地蜂。
“下一个。”他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巢脾,仿佛能触到那层薄薄的蜂蜡下,藏着的千万个微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