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药田上的锈色天平(1/2)
第九十五章:药田上的锈色天平
赵桐权推开卷宗的瞬间,一股晒干的药草味漫了出来——是柴胡和知母混在一起的清苦气,还带着点土壤被暴晒后的腥甜。卷宗照片上的男人蹲在田埂上,脊梁骨弯得像张拉满的弓,手里攥着半截断了的药锄,锄头上的铁锈蹭在他褪色的蓝布褂子上,洇出片暗褐色的印子。
“被告人周明远,2005年因‘非法侵占集体土地种植药材’被判有期徒刑两年。”赵桐权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目光落在被告席上的老人身上。周明远的背比照片上更驼了,手里拄着的拐杖其实是截磨光滑的枣木棍,杖头刻着圈年轮似的纹路——赵桐权认得这纹路,去年在药田遗址见到时,这截木棍还插在地里,顶端缠着块红布,像个简陋的标记。
“反对!”辩护人突然举起一份泛黄的土地承包合同,纸张边缘已经脆得掉渣,“1998年,周明远与村委会签订的承包协议明确写着‘承包村东荒坡十亩,期限二十年,用于种植中药材’,签字栏盖着村委会的红章,还有当年村支书的亲笔签名。这怎么能算‘非法侵占’?”
原告席上的村主任冷笑一声,甩出份卫星地图:“这是2004年的航拍图,他把荒坡旁边的集体林地也刨了,种上了黄芩!林地属于生态保护地,谁给的胆子让他动的?”
周明远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拐杖都攥不住,脸涨成了紫青色。旁边的法警想扶他,被他摆摆手推开,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药草似的涩:“那片林地……早就是片死林子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捆干枯的枝条,“2002年那场大旱,松树全枯死了,风一吹就倒。我看着心疼,才试着刨了几棵死树桩,种上黄芩——黄芩的根能固土,当年秋天就冒出新绿芽,第二年暴雨,旁边没种的地方全冲成了沟,就我种黄芩的那片,土一点没跑。”
“死林子也是集体的!”村主任拍着桌子,“他刨树的时候没报备,就是违法!再说那黄芩卖了钱全揣自己兜里,村里一分没见着,这不是侵占是什么?”
赵桐权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我们调取了2003年的护林员日志——”投影屏上立刻显出泛黄的纸页,字迹潦草却清晰,“3月17日:‘周老汉在死松林里补种黄芩,说能固沙,让我别上报。’4月2日:‘黄芩苗出齐了,绿油油的,比去年的野草看着精神。’6月25日:‘暴雨冲垮了西坡,周老汉的药田没事,他还帮着抢挖被冲的树苗。’”
他顿了顿,调出另一份账目:“这是周明远的售药记录,2004年他卖黄芩得的钱,有七成记在‘村小学修缮费’名下,收款人是当年的校长。剩下三成买了树苗,补种在林地边缘——林业站的档案显示,那些树苗成活率达八成,现在已经长成了片小松林。”
法庭里静了下来,只有周明远的咳嗽声在回荡。他慢慢直起腰,从怀里又掏出个小包,里面是包种子,褐色的,带着点土腥味。“这是当年剩下的黄芩籽,”他声音发颤,“去年我去看,那片地边上自己冒出了好多小苗……村主任说我占集体的地,可那些小苗没占谁的,它们自己长的,算不算集体的?”
辩护人突然呈上份生态评估报告:“经鉴定,周明远种植的黄芩田,土壤有机质含量比周边高出37%,水土流失量减少62%。2005年那场泥石流,正是这片药田挡住了泥沙,保住了下游的灌溉渠——而当时的村委会,正用卖林地的钱盖新办公楼,这在审计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