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绘薯谱江南谋粮(1/2)

永熙二十三年孟夏,鹰嘴崖议事堂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李望川伏在案前,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蘸饱了松烟墨,在粗糙的麻纸上细细勾勒。案上摊开的两张纸,已初见雏形——一株是藤蔓匍匐、地下结着圆滚滚块茎的土豆,另一株则是藤蔓纤长、块根呈纺锤状的红薯。苏凝霜立在一旁,手中研墨棒轻轻转动,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草木潮气,在堂内漫开。

“土豆叶是羽状复叶,开花分白紫二色,埋在土里的块茎黄皮黄肉,蒸烤煮炖都能入口,最关键是亩产可达千斤。”李望川笔尖一顿,换了根炭条,在块茎旁标注尺寸,“种的时候得深耕三尺,底肥要足,行距一尺五、株距一尺,幼苗期勤浇水,等花期一过就得控水,不然容易烂根。”

苏凝霜停下研墨的动作,轻声问:“总领,这红薯的习性,和土豆是一样的?”

“略有差别。”李望川放下炭条,另取一张麻纸勾勒红薯藤蔓,“红薯藤蔓能长到丈余,爬藤或者贴地长都成,块根皮肉泛红,吃起来更甜。它耐干旱耐贫瘠,就算是石缝里也能扎根,唯独怕涝,排水一定要做好。”他一边画,一边把种植步骤一条条写清楚,“育苗得先把红薯切块埋进苗床,等芽苗长到三寸高再移栽;栽下去之后要覆土压实,浇透定根水;生长期还得打顶摘心,这样才能让块根长得更饱满。”

为了让不识字的农户也能看懂,李望川特意寻来红、黄、绿三种矿石粉末,细细研磨成颜料。红色标注根系走向,黄色圈出块茎位置,绿色描出叶片脉络,末了还在纸的边角画了张简易流程图,从耕地、施肥、播种,到田间管理、收获储存,每一步都画得明明白白。

苏凝霜看着纸上活灵活现的作物,眼里满是敬佩,却也藏着一丝疑惑:“总领,这般珍贵的高产作物种植法,您就这般倾囊相授给沈砚秋?这本该是咱们李家坪的底牌啊。”

李望川搁下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沉了几分:“沈砚秋说得没错,江南近年水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状,我不想再看见。李家坪是要粮食,但天下的百姓更要活命。况且,仅凭咱们一己之力,根本没法育出足够的种子,和江南合作,既能换来薯种,又能救万民于水火,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再者,襄阳府的禁军已经兵临城下,乱世的苗头已经露出来了。只有让更多百姓吃饱穿暖,才能凝聚人心,共御外患。这土豆红薯的种植法,看着是底牌,实则是护佑百姓的根基。”

话音刚落,堂门被轻轻推开,李石头提着一盏油灯快步进来,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总领,苏先生,听说您在画高产作物的图谱?能不能让属下瞧瞧?”

李望川把两张麻纸推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块茎问:“石头,你看看这两样东西,能不能用工坊的工具做成淀粉、粉条?还有,种它们需要的农具,要不要改良?”

李石头凑到灯下,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眼睛越睁越大:“这土豆红薯看着就淀粉十足,肯定能做成粉条!农具的话,现有的曲辕犁深耕足够用了,顶多再打造些小巧的锄头,方便间苗除草。对了总领,这两样东西收下来之后,怎么存才能不烂啊?”

“问得好。”李望川赞许地点头,“土豆要放在干燥通风的地窖里,温度控制在五到十度,底下铺一层干草防潮;红薯可以切片晒干,做成红薯干,既能长期储存,又能当行军干粮。”他拿起笔,又在图谱末尾添上病虫害防治的法子——用草木灰驱蚜虫,用石灰水防霜霉病,全是山里田间随处能寻的材料。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两份图谱终于大功告成。纸上作物形态鲜活,步骤清晰,既藏着李望川前世的农学知识,又贴合大雍的耕种条件,堪称一份完美的种植指南。李望川将图谱仔细卷好,用麻绳系紧,递给苏凝霜:“明日沈砚秋启程回江南,你把这份图谱交给他,务必叮嘱清楚,拿到种子后先小范围试种,等成功了再推广,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苏凝霜郑重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里收好。

次日清晨,李家坪村口的平安客栈外,沈砚秋的商队早已整装待发。二十辆马车满载着云锦、龙井,还有李望川回赠的卤肉、豆腐和草药,伙计们正来回检查骡马车辆,只待一声令下便启程。

李望川带着苏凝霜、李石头等人赶来送行,他将锦盒递到沈砚秋手中:“沈总管,这便是土豆和红薯的种植图谱,里面的种植方法、田间管理、储存技巧还有病虫害防治,写得一清二楚,还望你妥善保管。”

沈砚秋双手接过锦盒,如获至宝般揣进怀里,郑重拱手:“李总领放心,沈某定将图谱视若性命,绝不让它受损分毫。三月之内,我必把薯种和你要的硫磺、硝石,如数送到李家坪。”

“沈总管一路保重。”李望川回了一礼,“襄阳府城郊已是禁军地界,沿途怕是不太平,我已让护路队护送你们到城郊,若遇麻烦,出示平安路令牌,沿途的护卫点会出手相助。”

“多谢李总领周全!”沈砚秋深深作揖,“此次合作之恩,沈某没齿难忘。待薯种送到,我愿与总领共商大计,助李家坪渡过这难关。”

车轮滚滚,商队缓缓驶上平整的水泥路面,朝着襄阳府方向而去。沈砚秋坐在首辆马车里,悄悄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图谱,眼中满是激动。他心里清楚,这薄薄两张纸,装着的是万千百姓的活路,也是他和李望川之间,一份沉甸甸的盟约。

送走商队,李石头忍不住开口:“总领,您就这么信得过沈砚秋?万一他路上出了意外,或是反悔了,咱们的薯种岂不是泡汤了?”

“沈砚秋是商人,但更是个有良知的人。”李望川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语气笃定,“他比谁都清楚,这两种作物对江南百姓意味着什么,绝不会失信。何况,硫磺、硝石和水泥的贸易,对他而言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没有理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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