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坦白(1/2)

夜色像块被墨汁浸透的绒布,从穹顶缓缓垂落,将陵光阁的每一寸角落都裹得严严实实。唯有湖心亭上空的月亮不肯藏起,悬在墨色天幕里,像枚被擦亮的银镜,清辉洒在湖面上,漾开细碎的波光,风一吹,便碎成满湖跳动的星子。

沈逸尘握着青鸾剑站在湖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剑穗上的银铃本该随着剑招轻响,此刻却被急促的剑风催得“叮铃铃”乱颤,声音尖锐又细碎,像在替他胸腔里的烦躁呐喊。他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灵力顺着剑身奔涌而出——“唰”的一声,青蓝色的剑气划破夜色,直直斩向湖边那截半人高的青灰色礁石。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礁石从中间裂开,断面平整得能映出月影。碎石“哗啦啦”掉进湖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白衫下摆,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可心里的憋闷却半点没散。盟主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字字像淬了冰的针:“你父亲想把镇妖柱碎片还给妖域”“问心宗灭门时,陵光阁有修士在场”;谢昭言拿出“问心”令牌时眼底的沉痛,父亲手札里没写完的那句“青鸾世子……灵脉共生……”,还有自己体内偶尔发烫的镇妖柱碎片——这些念头像三团缠死的麻线,越理越乱,勒得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剑招再快,也斩不断心里的结。”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得像落在湖面的月光。沈逸尘收剑的动作一顿,剑穗的银铃还在“叮铃”作响,他转过身,就看见谢昭言拎着个深棕色的老木酒葫芦,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月光落在他的发梢,染出一层淡淡的银边,酒葫芦上系着的红绳被夜风轻轻吹着,晃来晃去,像一点不肯熄灭的火苗,在浓稠的夜色里格外显眼。

谢昭言迈开脚步走过来,木底鞋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把酒葫芦递到沈逸尘面前,指尖还带着葫芦壳的凉意:“刚从酒窖最里面翻出来的陈酿,去年冬天埋的,没温过,喝着够劲,能解气。”

沈逸尘接过葫芦,指尖不经意碰到谢昭言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目光。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立刻飘出来,混着夜色里的草木气和湖水的湿润,格外勾人。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米酒滑过喉咙,带着股子冲劲,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眼眶却莫名热了——不是因为酒烈,是因为这口凉意在心里撞开了个缺口,把憋了半天的情绪都勾了出来。

他靠在柳树干上,粗糙的树皮贴着后背,能稍微稳住心神。望着湖面被风吹碎的月影,声音轻得像叹息:“盟主说,我父亲当年是因为想把镇妖柱碎片还给妖域,才被他害死的。他还说……问心宗被灭门那天,陵光阁有修士去过现场,说不定……说不定我父亲和你们宗门的事,也有关系。”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怕听到谢昭言的回应。他不敢看谢昭言的眼睛,只能盯着湖里的月影,看着它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像自己此刻的心境。

谢昭言的脚步顿了顿,他在沈逸尘身边蹲下,膝盖碰到草地上的露珠,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物件,用指尖捏着——那是块乌木令牌,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圆润,上面刻着“问心”两个篆字,字缝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脉气息,是问心宗修士特有的、温和纯净的灵息,不像玄门其他世家的灵息那样带着锐利感。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是问心宗遗孤。”谢昭言的指尖轻轻拂过令牌上的纹路,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珍宝,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月光,“我五岁那年,宗门被烧得一片火海,冲天的烟在几十里外都能看见。父亲抱着我从后山的密道逃出来,路上被盟主的人追杀,受了重伤。他临死前抓着我的手,指节都在抖,说问心宗不是被妖域灭的,是盟主下的手——就因为我们宗门的《灵脉纪要》里记着他想借灵脉修炼邪术,还想独占两界灵脉的秘密。”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接着说:“父亲把令牌塞给我,让我一定要找到《灵脉纪要》,一定要揭穿盟主的阴谋,不能让问心宗的人白死。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从妖域边界到玄门各世家,走了很多地方,饿了就啃干粮,累了就睡破庙,遇到过盟主的追兵,也被其他世家的修士排挤,直到遇到你,才终于有了点线索。”

沈逸尘看着那块令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下意识地摸向衣领,解开系着玉佩的红绳,把贴身藏着的青鸾玉佩取出来——玉佩冰凉,上面的青鸾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翅膀上的细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还带着他胸口的温度。他把玉佩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张:“这是我父亲的玉佩,上次你用破妄镜照过,说里面的灵息和妖域青鸾一族有关。我体内还有镇妖柱碎片,有时候情绪激动,碎片就会发烫,还会透出点妖气……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算玄门人,还是妖域的人。要是……要是我父亲真的和问心宗的事有关,那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堵住,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他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怕自己一直敬重的父亲真的藏着这样的秘密,更怕因此失去谢昭言这个唯一的伙伴——这段时间,谢昭言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满是阴霾的日子,要是连这道光都没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谢昭言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从袖袋里掏出破妄镜,镜面是暗银色的,边缘刻着细小的灵脉符文。他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淡蓝色的光晕从镜面散开,像一层薄纱,轻轻罩住玉佩,又缓缓漫到沈逸尘的手腕上——那是在探查他体内的灵息和碎片状态。

片刻后,镜面上渐渐映出几行淡青色的字,字迹轻盈,却清晰可见:“青鸾灵息纯净,无杀戮戾气;镇妖柱碎片封印完好,无恶意妖气外泄;沈氏血脉灵息澄澈,心术端正。”

破妄镜能照出万物本质,从不说谎,这是谢昭言从小就知道的规矩。他把玉佩还给沈逸尘,眼神认真得让人心安,语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父亲的灵息是干净的,要是他真的参与了灭门,灵息里一定会沾着杀戮的戾气,破妄镜不会骗人。而且,一个人是什么身份,从来不是看血脉,是看他做了什么事。”

他想起在雾隐村,沈逸尘为了护着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宁愿自己被妖物的利爪抓伤肩膀,也要挡在最前面,事后还笑着说“一点小伤没事”;想起在藏书楼,沈逸尘为了查父亲的死因,熬夜翻遍几十本满是灰尘的旧书,眼睛熬得通红,却还不忘给趴在旁边打盹的自己盖件外套;想起在交流会场上,赵峰当众刁难他,说他是“来历不明的散修”时,沈逸尘没等他开口,就先一步站出来,拿着青鸾剑指着赵峰,说“谢昭言是我的人,谁敢动他,先过我这关”……这些画面像星星,在夜色里闪着光,温暖又明亮,比任何证据都更能证明沈逸尘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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